- 第6節(jié) 患難與共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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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少時(shí)期的我,認(rèn)識了無數(shù)的朋友,雖然有的朋友只玩過一兩次或是一兩天,但也有的朋友和我玩過幾年。不夸張地說,正因?yàn)檫@些年少時(shí)期的朋友,我才會(huì)快樂地向前流淌。
仔細(xì)回想起來,人是不能沒有朋友的。
楊是我不能忘懷的朋友。在特殊時(shí)期,也就是父親成為“牛鬼蛇神”
的時(shí)候,楊依舊每天去我家找我。他進(jìn)我家門的時(shí)候,總是靜悄悄地,像一道影子。
楊也是我的影子。因?yàn)楦赣H被打倒,成為人民的“敵人”,我母親也受到了牽連。當(dāng)時(shí)組織上分配母親去喂食堂的豬。十七八頭豬是很能吃的。母親每天要煮三大鍋豬食,喂三次豬,每次要挑七八擔(dān)豬食。母親很累,但她硬挺著,她要讓人知道她自己不僅會(huì)當(dāng)醫(yī)生,給人看病,她還會(huì)吃更多的苦。她不會(huì)因?yàn)槟硞(gè)人或某件事而躺倒不起。
我挑不動(dòng)豬食,只能看著母親受苦而不能幫助她。楊在我身后說,大港,我們兩個(gè)可以抬一桶,能抬動(dòng)。
母親望著楊說,你長大會(huì)有出息的。
我和楊開始抬一桶豬食,然后再抬一桶。抬了七八桶豬食后,我的腰軟了,楊的腰也軟了。
我說,楊,咱們不抬了,玩去吧。
楊說,問問你媽媽,看她還讓不讓我們抬豬食了。
我去問母親,母親說,快去玩吧,今天你們肯定累了。
這時(shí)候,楊在外面喊,大港,咱們再抬一桶吧,鍋里好像只剩一桶了。
我說,可以。
抬最后一桶豬食時(shí),我摔倒了。豬食桶卻滑向楊的那一邊,一桶豬食全潑在楊身上。
楊從地上爬起來,望著一身豬食,傻笑起來,這怎么辦?
我說,打一桶水,把衣服洗一洗。
楊說,洗了也干不了,怎么穿?我說,是呀,怎么穿?
楊說,那也必須洗干凈,濕了穿在身上也沒什么。
我給楊打了一桶水,把楊的衣服洗了,擰干了,楊就把衣服穿在身上了。楊穿著濕衣服說,好難受。
我想了想,把自己的衣服脫下,放在水里泡了泡,擰干,穿在身上。
我說,好難受。
楊笑起來,知道難受就好,我一看你穿上濕衣服,我就不覺得難受了。
朋友就是這樣吧?
父親被揪以后,他走在街上總有人喊打倒他。有一次,楊跟一個(gè)叫山的同學(xué)在路上走,迎面碰上干完活回家的我父親。山就揚(yáng)一下手臂,喊打倒常青。常青是我父親的名字。
楊沒喊。他一次都沒喊過。就是開批判我父親的大會(huì),有人喊口號打倒我父親,楊都不舉手。老師問楊,大家都喊口號,你為什么不喊?大家都舉拳頭,你為什么不舉?
楊不回答。
山喊完打倒常青之后,以為沒事了。沒想到,楊在山的后面抱住山,把山狠狠摔在地上。
山喊起來,你摔我干什么?
楊不回答,用腳踹山。
山喊,你踹我干什么?
楊不回答,回身抱了一塊石頭,舉過頭頂。
山喊,你想砸死我?我怎么啦?
楊不回答,扔了石頭走了。
這事是山告訴我的。
朋友就是這樣吧?
楊最怕打針,他一看見針頭,頭就發(fā)昏。但那次他病得很厲害,必須打針了。但他堅(jiān)決不打,他父母親勸他不行,罵他也不行,打一頓更不行,他母親急哭了,說,兒子,你說怎么辦?
楊不回答。
我去找楊時(shí),醫(yī)生正舉著針頭說,我沒見過這么不聽話的孩子,再不打針,這針頭就會(huì)被細(xì)菌感染了。
楊的眼睛因?yàn)榘l(fā)燒顯得很紅。
我脫下褲子說,我替楊打針吧。
醫(yī)生說,胡鬧,給你打一百針,楊該燒還是燒。
楊的父親說,大港,你把褲子提上。
我說,讓我陪著楊打針吧。
這時(shí),楊笑了。他有病以來,這是第一次笑,楊同意打針了,但必須讓我脫下褲子,讓他看著。
給楊打針時(shí),他一直盯著我的屁股看,開心地樂了。
朋友就是這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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