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8節(jié) 倔強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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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父親,我想父親在我們的眼中,都是沉默的、暴躁的、獨斷的、專橫的,除非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否則一般很少與我們說話。日常生活中,常常是由母親來為我們宣讀“圣旨”。如果我們老老實實地遵守也就平安了,如有一絲違拗,他就會大發(fā)雷霆,“龍顏”大怒,直到逼得我們屈服為止。
父親是愛我們的嗎?有時候我會在心底不由自主地偷偷疑問。他對我們到底是出于血緣之親而不得不盡責(zé)任和義務(wù),還是有深井一樣的愛而不習(xí)慣打開或者是根本不會打開?
我不知道。
和父親的矛盾激化是在談戀愛以后。
那是我第一次領(lǐng)著男友回家。從始至終,父親一言不發(fā)。等到男友吃過飯告辭時,他卻對他冷冷地說了一句:以后你不要再來了。
那時的我,可以忍耐一切,卻不可以忍耐任何人去逼迫和輕視我的愛情。于是,我理直氣壯地和父親吵了個天翻地覆。———后來才知道,其實父親對男友并沒有什么成見,只是想要慣性地擺一擺未來岳父的架子和權(quán)威而已。可以說,在很大程度上,是我的激烈反應(yīng)深化了矛盾,損傷了父親的尊嚴。
“你滾!再也不要回來!”父親大喊。
正是滿世界瘋跑的年齡,我可不怕滾。我簡單地打點了一下自己的東西,便很英雄地摔門而去,住進了單位的單身宿舍。
這樣一住,就是大半年。
深冬時節(jié),男友向我求婚。我打電話和母親商量。母親急急地跑來了:“你爸不點頭,怎么辦?”
“他點不點頭根本沒關(guān)系。”我大義凜然,“是我結(jié)婚!薄翱赡阋彩撬男念^肉啊!
“我可沒聽他這么說過!
“怎么都像孩子似的!”母親哭起來。
“那我回家!蔽也蝗塘,“他肯嗎?”
“我再勸勸他!蹦赣H慌忙地又趕回去。三天之后,再來看我時,神情更沮喪,“他還是不吐口。”
“可我們的日子都快要定了。請?zhí)紲蕚浜昧恕!?
母親只是一個勁兒地哭。難怪她傷心,爺兒倆,她誰的家也當(dāng)不了。
“要不這樣,我給爸發(fā)一個請?zhí)。反正我禮到了,他隨意。”最后,我這樣決定。
一張大紅的請?zhí),我瀟灑地簽上了我和男友的名字。不知父親看到會怎樣,總之是不會高興吧。不過,我也算是盡力而為了。我自我安慰著。
婚期一天天臨近。父親仍然沒有表示讓我回家。母親也漸漸打消了讓我從家里嫁出去的夢想,開始把結(jié)婚用品一件件地往宿舍里給我送。偶爾坐下來,就只會發(fā)愁:父親在怎樣生悶氣,親戚們會怎樣笑話,場面將怎樣難堪……婚期前一星期,下了一場大雪。第二天一早,我一打開門,便驚奇地發(fā)現(xiàn)我們這一排宿舍門口的雪被掃得干干凈凈。清爽的路面一直延伸到單位的大門外面。
一定是傳達室的老師傅干的。我忙跑過去道謝。
“不是我,是一個老頭兒,一大早就掃到咱單位門口了。問他名字,他怎么也不肯說!
我跑到大門口,門口沒有一個掃雪的人,我只看見,有一條清晰的路,通向一個我最熟悉的方向———我的家。
從單位到我家,有兩公里遠。
沿著這條路,我走到了家門口。母親看見我,居然愣了一愣:“怎么回來了?”
“爸爸給我下了一張請?zhí)。”我笑道?
“不是你給你爸下的請?zhí)麊?怎么變成了你爸給你下請?zhí)俊蹦赣H更加驚奇,“你爸還會下請?zhí)俊备赣H就站在院子里,他不回頭,也不答話,只是默默地,默默地撣著冬青樹上的積雪。
我第一次發(fā)現(xiàn),他的倔強原來是這么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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