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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我忽然夢見很多年前的自己，大約五、六歲的光景，我是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小公子，不識愁滋味。然后忽然有一天，向來不下廚的母親親自為我做了一桌子的飯菜，甚至買來了那些她稱之為垃圾食品的炸雞，她看著我大快朵頤眼淚流了一片。待我吃完后拖著大大的行李箱關(guān)上了門，我被關(guān)在雕花的鐵門內(nèi)，哭喊著，眼睜睜地看著她頭也不回地離開。

我倏地驚醒，一臉冰涼水霧。你的電話在這時打過來，噼里啪啦地說了一大通，交代我在半個鐘頭內(nèi)趕到市中心的廣場，說是為了慶祝你在福川找到第一份工作要請我看電影。

你口中所謂的請我看電影不過是市中心廣場上免費的水幕電影，我們坐在停運的階梯噴泉上，吃著你從剛剛工作的蛋糕店A來的紅豆蛋糕和香蕉奶昔，不顧周圍路人投來的好奇目光。電影放的是一部國產(chǎn)的文藝電影，名字我已記不清了，或許是因為那時，我的全部注意力都在你身上吧。

我覺得你要比任何電影都要精彩，我在紙上寫：你的情緒一直都是這樣與人相反嗎？

你搖搖頭想了想說，說，不是，應(yīng)該是在看了大話西游后才這樣吧。末了，你說，那是你看過的最悲傷的喜劇。

我是一個與社會脫節(jié)的人，這部周星馳的經(jīng)典電影我聽過很多人講，自己卻一次也沒看過。而從你嘴里聽到的那個夜晚，我特意租來了碟片。看到最后變成孫悟空的至尊寶在人群中悄悄離去時嘴角那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時，突然難過得不能自已。

也許一個人在真正無可奈何的時候，除了微笑，也只好微笑了。

就像我們，看到盡興之處，以為停運的階梯噴泉突然噴出水來，你尖叫著跳起來，我迅速拉著你開跑，在遠(yuǎn)離噴泉的地方看著淪為落湯雞的彼此時，不約而同無奈又窘迫地朝對方笑笑。

那可是春寒料峭的時節(jié)啊。

回去的路上，你被凍得直打哆嗦，我的手揚起又放下，還是沒勇氣給你一絲溫暖。倒是你，在顛簸的途中居然睡著了，雙手環(huán)著小小的身軀倒在我身上。我低下頭看你，你的長發(fā)上還流淌著未擦干的水滴，沿著發(fā)絲滑下，潮濕一片。滾動路燈的光芒透過半開的車窗淡淡照進(jìn)來，在你的臉上變化著色彩。

很多年后，當(dāng)我獨身奔波在干旱的云南，遭遇一場久違的大雨，看著身邊人們在大雨中喜極而泣的樣子時，我又想起當(dāng)年，我們狼狽地從階梯噴泉中逃出，在最末班的公車上，你靠著我睡去。

想起你在夢中囈語著，救救我們，救救我們。

我沉靜多年的心猛然疼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