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4節(jié) 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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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下火車的時候，我才發(fā)現(xiàn)，面對這個冰冷而陌生的城市，我們都有種迷失方向的感覺，有點恐懼和不知所措，我們甚至不知道自己該去那里？該往那個方向走？我們是不是來的有點盲目了？所幸的是我們是兩個人可以彼此依靠，心里的恐慌也減少了很多，為了盡快穩(wěn)定下來，我們打的去了人才市場并在附近租了房子，房東是我老家的老鄉(xiāng)，年齡五十以上，是個和藹可親的大伯。因為我有暈車的毛病，一下車我都快虛脫了，當(dāng)天我們就在這里休息了一晚。
我和子恒的手機號碼都換成了廣東省的號碼，決定在這個我們充滿希望經(jīng)濟繁榮的城市里發(fā)展我們的一席之地，第二天我們?nèi)チ烁浇娜瞬攀袌稣衅感畔⒌牡胤剑チ宋也胖�，找工作的人真是人山人海啊！這么多人等著在這個城市里吃飯，看到這么多渴望在這個城市生存下去的陌生的人，還有眼前顯示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求職信息，我心里不由的有些恐慌有些茫然，不知道這個人才濟濟高節(jié)奏的城市有沒有我們的立足之地，我牽著子恒的手握得更加的緊，“不用怕，你又不是沒出來過，還有我在你身邊呢！”子恒感覺到了我的不安。
雖然有子恒在身邊，我想到自己一個高中生，沒有技能，沒有經(jīng)驗，除了教了一年多的書，我?guī)缀跏裁炊疾粫肫鹱约涸趶B門的那段日子受盡了尊嚴的屈辱。不過既然已經(jīng)出來了，再怎么樣也要試一試，我們必須在這個城市生存下去，不然長輩們不僅會笑話我們，而且我跟子恒唯一能在一起的希望也會破滅，維持愛情最基本的條件是不但是琴棋書畫詩還要滿足柴米油鹽醋，只要能和子恒子一起，無論遇到什么樣的困難，我們都一起面對，心里這么想的時候，我突然對我們的未來充滿信心。
正在我對未來滿是期待的時候，我和子恒的噩夢就馬上開始了，把我憧憬與期待打進了萬丈深淵的地獄里面，我從小跟著奶奶信耶穌，有點迷信，我不知道這是老天對我的捉弄還是上帝對我的懲罰？總之從這里開始我的生活就像噩夢一樣沒完沒了，把我們對生活的熱情被社會殘酷的冷卻掉，甚至對生活對自己都到了絕望的地步。
我們選了一張靠邊的桌子坐下，死死的盯著閃動的信息屏幕上，不錯過任何一條信息，好像看的不是文字而是對未來憧憬的美好生活，篩選到最后，我們選了一家食品有限公司，缺主管和電話接待人員數(shù)名，雖然我們都沒這方面的經(jīng)驗，我和子恒都覺得比較感興趣，而且待遇還不錯，值得一試，我們準備了相關(guān)證件和簡歷表，決定按照上面的地址去面試看看，坐公交車前，子恒提醒我要看好我的手提包，因為里面有我們?nèi)康呢敭a(chǎn)，外面人多手雜。我還說，光天化日之下，外面那有你說的那么恐怖啊，老天就是要跟我們開這樣的玩笑，子恒的擔(dān)心是正確的，而我從來沒有遇到過被偷的經(jīng)歷，也許是我太粗心大意沒把子恒的提醒放在心上，我真的被人扒了。
我肩膀上背著一個黑色的包，我們外出要用得到的東西都放在這個包里面，當(dāng)然也包括我們的錢和銀行卡，還有身份證，都放在我的紅色錢包里，上車的時候，人很多，所以很擁擠，子恒走在我的前面，上車我站穩(wěn)之后，我摸了摸我的包，因為包里放了我們所有的財產(chǎn)，我不得不小心，但是在我這么注意的情況下，我的錢包竟然不見了，上車之前我還一直拽著我的包，只是上車這十秒不到的時間，我的錢包被偷了，我當(dāng)時不敢相信這是真的，我當(dāng)時在想，肯定是我包里東西太多，我沒找清楚，不可能這么快就被偷了，我心里緊張的發(fā)慌手顫抖的不停，其實我潛意識里已經(jīng)告訴我真的被偷了，只是我不能接受這是個事實，但我還是非常仔細認真的找了包里的每一個角落，我翻爛了也沒有找到那個非常顯眼紅色的錢包，在翻了無數(shù)變之后，我不得不讓自己相信我的錢包真的被偷了！我腦子空白的不能思考，“你在找什么呢？東西沒帶全嗎？”子恒疑惑的看著我問。
“我們的錢包被偷了！”我機械的回答子恒的話。我不得不告訴子恒錢包已經(jīng)被偷我自己都還沒緩過神來接受的事實，不敢相信但又不得不相信錢包不見了的事實。
什么？潔，你別嚇我，你開什么玩笑啊？你再找找看，是不是沒看清楚��？子恒不相信我說的是真的。
“真的不見了！就剛剛上車的時候被人偷了，我把整個包找遍了，也沒有，”我說著哭了起來。
子恒接過我的包，不敢相信的重新再找，確定錢包真的不見了之后，他突然低著頭沉默著一句話也不說，他的異常冷靜讓我毛骨簌然，還有冷漠的表情讓我感覺很陌生，我嚇得不敢再說話，怕子恒會失去理智的氣得想殺我，還有上車之前，子恒有提醒過我，還是被人偷了，我不知道子恒接下來該怎么面對我的粗心大意？怎么辦？那個錢包不但有我們所有的生活費，還有銀行卡和身份證，在這個陌生沒有依靠而且我們連工作都還沒有找到的城市里，沒有錢和身份證這意味著什么？意味著我們連工作都找不到，會餓死在街頭，還沒人來認領(lǐng)……，我心里又緊張又害怕的想著這些問題。
我腦子都亂了，也不知道自己坐到那站了，已經(jīng)管不了這些了，直到我們坐到終點站才下的車，子恒下車后，在馬路邊來回徘徊著，然后氣得在用腳踹墻，“你叫我說你什么好？我明明有提醒過你，結(jié)果你還是把我的話當(dāng)成耳邊風(fēng)，在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城市我們現(xiàn)在該怎么辦？誰來幫我們？那么重要的包上車的時候怎么那么大意？你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你給我滾！”子恒氣得兩眼通紅終于像火山爆發(fā)一樣指著我的鼻子罵。
我第一次看見子恒氣成這樣，我心痛的不能言語，我可以傷害任何人，但是不可以是我深愛的男人---子恒，如果可以宣泄他難過的情緒，他希望他打我一頓，也不忍他罵完我抱著頭不再說話的樣子，我無聲的流著毫無價值的眼淚，嘴里一直重復(fù)著；怎么辦？…不是因為子恒罵我的原因，而是我們好不容易逃出來，那是我們唯一僅有能在這個城市生存下去的財產(chǎn)和通行證，我現(xiàn)在把它給弄丟了，不僅把我們唯一能在一起的希望給打破了，生命還嚴重受到威脅。
我找遍了全身上下，口袋里只有五塊錢，也只夠我和子恒返回的公交車的錢，我不知道該怎么辦？我想最好的辦法就是不要讓子恒看見我，滾的離他遠遠的，不看到我也許他心里會好受些，我在川流不息的車流中，沒有方向的走著，我希望自己就這樣被車撞死，我真的很沒用，很無能，連個自己的包都看不好，我還能做什么，我這樣無能的人，只能呆在農(nóng)村里做飯奶孩子也許還好，我真的為自己感到無比的悲哀，看見子恒氣成這樣，我真的不能原諒自己犯下這么低級的錯誤，現(xiàn)在我真的沒有一點余地了，進退都是死，那就讓我在這個城市里自生自滅吧……我痛苦的想要就此了結(jié)自己的生命。
“你給我滾回來！”我被子恒的叫聲打斷了我思緒。
我沒有聽子恒的話，決定輕生的繼續(xù)往前走，“你到底想要去那里啊？你是不是把我一個人丟在這里�。�”子恒撕心裂肺的向我喊著。
我停住了腳步，回過頭看見子恒傷心絕望落寞的樣子，我心痛的在滴血，我不能讓他孤獨的在這個城市，我不忍心就這樣放下他自己離開，我們曾經(jīng)說過不管遇到什么樣的磨難都要一起承擔(dān)，我向子恒跑了過去，緊緊的擁抱著他，“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能原諒自己！你打我一頓吧！”我心痛的在子恒的耳邊說著。
“好了，別哭了！我們一起回去想辦法。”子恒無奈的嘆著氣。
我把我口袋里僅剩下的五塊錢，返回人才市場上車的地方，然后我們還報了警，在公交車上被扒，想要找到小偷簡直是大海撈針，現(xiàn)在的警察一個個都是窩囊廢，穿上制服在大街上溜達溜達即威武又能拿到高工資，誰還會在乎你的錢包被偷對他們來說這芝麻綠豆大的事，他們只是象征性的叫我們做筆錄，還給我們開了張身份證遺失證明，就叫我們回去等消息，我心想等到他們有消息，我們頭發(fā)都白了，我們回到出租的地方，所幸租房子的錢我們早上已經(jīng)付過了，不然我們真的要露宿街頭了。
子恒在外面跟房東大伯說著我們的遭遇，我躲在洗手間里反鎖著門坐在地板上，我用冰冷的自來水沖洗著我亂如麻的頭腦，徹骨的寒冷就像刀一樣刺進了我的內(nèi)心，疼痛的感覺讓我清醒的知道這不是個夢，它真實的發(fā)生在我身邊，出門與進門這短短的這兩個小時之間，就像是做了一場噩夢，整個就像是在天堂里的陽光跌入地獄里黑暗的感覺，這么大的反差感，我真的難以承載這樣的打擊。
正在我著急的想著該怎么辦的時候，子恒在敲洗手間的門，“潔，開門！”
我打開門，緊張而恐懼的看著子恒，在我看來，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在這個城市不但沒有親人，而且就算是叫家里或朋友寄錢，連銀行卡都沒有，唯一的辦法就是打電話叫家里人來這里接我們回去，我們自尊心這么強，就算是死在這里也不可能讓家里人知道這么丟人的事情，我不知道子恒是不是也抱著和我一樣在這里等死的態(tài)度？會不會想不到辦法而大發(fā)雷霆？然后再把我暴打一頓……，我心里這么恐懼的想著。
“我剛把我們的遭遇給大伯講了，他答應(yīng)借給我們一張農(nóng)行空卡，我打了電話給我爸，他答應(yīng)明天給我們打兩千塊錢過來，老公不會讓你餓死街頭的，放心吧！現(xiàn)在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子恒非常平靜的說著。
盡管直到最后，我們還是沒有在這個城市里生活下去，但還是感謝子恒的爸爸和這個老鄉(xiāng)房東大伯，在我們這么困難我真的不想這件事會發(fā)生在我身上。”除了說對不起我不知道再用什么語言來表達愧疚和感激。我感激子恒沒有過多的責(zé)備我，面對這種局面，不但沒有放棄對生活的希望，而且理智的尋找在這個城市生存下去的希望，做我在懸崖邊緣的后盾，讓我安全的依靠著。男人很多時候真的很偉大，遇到困難能夠頭腦保持清醒理智的面對問題，然后從實際出發(fā)來解決問題，也許這就是女人跟心愛的男人在一起感覺很安穩(wěn)，是女人的港灣吧，我這么認為。
“這是對我們的教訓(xùn)，以后出門在外，要加強防范能力和意識，外面什么人都有，不是在農(nóng)村里，外面永遠并不是你想的那么簡單，那么美好，真實的社會是殘酷的，為了得到這個教訓(xùn)，你看我們付出了多大的代價，”子恒無奈的嘆著氣。
“我知道了，我不會再讓這樣的事情發(fā)生在我的身上的，”我低聲的說。
我自己都無法原諒我所犯下的錯，是老天對我的不公還是我的運氣太背？我執(zhí)意的追究自己的錯，又能挽回什么？像子恒說的那樣，把它當(dāng)成是一個教訓(xùn)，是殘酷生活的一部分，只能這樣安慰自己心里還能夠勉強接受。我沒想到來廣東的生活還沒開始，社會潰爛的部分就把我們對未來美好的憧憬傳染的面目全非，怎么醫(yī)治，怎么補救，都無法挽回當(dāng)初的美好。
房東大伯把農(nóng)行卡借給我們，但是我們不知道密碼，只能是子恒和房東大伯一起去銀行取錢，第二天，子恒他爸打電話說錢已經(jīng)匯出來了，子恒去找大伯，竟然找不到人，不知道去那里了，我們一直忐忑不安的等著，怕會遇上騙子，在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他把我們的救命錢拿走了，那我們真是叫天天不應(yīng)，叫地地不靈了。
子恒表情僵硬的一直抽著煙，“房東是我們的老鄉(xiāng)，他應(yīng)該不會那么沒有良心的，我們就賭一把，贏了是我們的，輸了我們只能沿街乞討了，但愿上天沒有把我們趕盡殺絕。”子恒聽天由命的說。
找大伯幫助第一；是我們迫不得已，已經(jīng)無路可走了。第二；是我們沒有放棄對社會的那一點希望，相信人世間還是有真善美的，只是把這次的遭遇當(dāng)成是偶然中的不幸。
直到子恒抽到第五根煙的時候，大伯回來了，我們幾乎是從房間沖出去的，他抱歉的跟我們說早上有點急事，給耽擱我們了，我們重重得松了一口氣，因為剛遭遇到這樣的劫難，除了我們自己，對別人都是抱著不信任的態(tài)度，環(huán)境反射的有點神經(jīng)質(zhì)，有點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們贏了，我相信世界上好人還是比較多的，以偏概全是極端的想法，當(dāng)然這也是對社會良知的賭注。取錢回來的時候，我和子恒決定給大伯一百塊錢答謝他的等于是救命之恩，，在我們現(xiàn)在還沒有穩(wěn)定的困境下，雖然每一分錢對我們來說都非常重要，但是我們是個懂得感恩的人，他的舉手之勞，足夠讓我銘記于一生，也感動我一生。
我們有限的鈔票不允許我們在這個高消費的城市里逗留，我們必須盡快的找到工作，難得在這個城市里有個老鄉(xiāng)可以幫助我們，以后沒準需要他幫助的時候，于是我們房子就長期租在他那里，決定就在附近找工作，我們拿著派出所開出的身份證的證明去找工作，飯店，酒店都去應(yīng)聘過，結(jié)果是一切談妥滿意后，人事部的經(jīng)理看見我拿出的身份證只是一張紙時，就用疑惑的眼神有點像看通緝犯樣的看著我說：“你先留下個號碼吧，到時候需要人再給你打電話！”這一句冰冷的話把我打發(fā)走掉。“到時候”成了無期限的等待，附近貼出招聘啟事的公司，企業(yè)，我都有去面試過，無一成功，幾乎每去一個地方他們都是用大同小異的借口，把我像乞討的哈巴狗一樣打發(fā)掉，每天都是帶著信心去找工作然后帶著失望而回，在外面沒有身份證比沒有錢還要可怕，真是到了寸步難行的地步。
子恒跟我的情況差不多，直到我們委曲求全到已經(jīng)對工作沒有要求的地步，只要求能在這個城市生存下去就夠了，我陪子恒路過一家賓館在招保安，就進去試試看，結(jié)果，那個經(jīng)理不屑一顧的對我們說；“你一個帶眼睛的還想來當(dāng)保安！真是笑話！”這對子恒來說打擊實在是太多了，他一個大學(xué)生既然連當(dāng)一個看門的保安資格都沒有，這是什么世道��！別人都說；天無絕人之路，我怎么就看不到一絲曙光呢！
都來十天了，眼看著我們口袋里的錢越來越少，我們倆個還是沒有找到工作，每天晚上筋疲力盡的回到住處，子恒就悶悶不樂的抽著煙，如果我不小心惹到他，他就會莫名的向我發(fā)火，“你看看我們現(xiàn)在，跟哈巴狗有什么區(qū)別？別說找到我們滿意的工作，沒有身份證別人都不收留我們，”子恒氣憤的說。
“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該怎么安慰子恒，因為我自己也已經(jīng)快承受不住了。
“對不起有用嗎？說這些沒有任何意義的話有什么用，都是你導(dǎo)致成這樣，”子恒大聲的責(zé)備著我。
我不再說話，我想我說什么都是沒有任何意義都是多余的，我只能沉默著聽著子恒的發(fā)泄他心中的不滿。
我知道如果我們再找不到工作，就該面臨著被迫回家，親人知道了我們私奔成這樣，后果真是難以想象。子恒向我發(fā)火的時候，我就沉默著不說話，任他把所有的委屈，所有的無奈都發(fā)泄出來，除了這樣我不知道該怎么安慰子恒，我的痛苦并不比他少，就算我想對子恒說點什么，我的言語都是蒼白無力的，我所有的煎熬和痛苦已經(jīng)把我千瘡百孔的心填的滿滿的，滿的溶不下子恒的傷與痛。
直到后來，無意中在墻上看到已經(jīng)被人撕掉一半的招聘啟事上寫著房地產(chǎn)中介所招聘經(jīng)紀人，我們不放過任何一條求職的信息，只要有一絲希望我們都盡百分之兩百的努力爭取，子恒滿是期待的打了聯(lián)系人的電話，我們按照他說的地址找到那家不足十平米的中介所，離我們住的地方并不是很遠，我們被招待坐在椅子上，一個長得不算難看的女人，給我們倒了兩杯開水，女人介紹，這是他們倆夫妻自己開的中介所，她自己是這里的副經(jīng)理，辦公桌前坐著是這女人的老公，一個四十上下的男人，“我們想找一個能吃苦耐勞溝通能力強的年輕人跑業(yè)務(wù)，工資不高，底薪800，如果你能拉到會員買我們這里的房子，我給你百分之十的提成，吃住方面自行解決。”男人開門見山的說。
“這個沒有問題，我會盡我所能做好這份工作的，希望你能給我這個展示才能的機會和平臺。”子恒自信的邊說著邊替過檔案袋。
子恒怕他因為自己沒有身份證而被拒絕，為了能留住這份工作，子恒幾乎是費盡了力氣帶著哀求的表情把我們的遭遇說了一邊，眼前的男人也被子恒說得感動了，“年輕人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我年輕的時候也是經(jīng)歷了很多磨難才混到今天這個樣子，你明天來上班吧！”
子恒就這樣被這個房地產(chǎn)中介所給“收留了”，我們倆終于有一個找到了工作，心里總算是松了一口氣，目前事情并沒有我們想象的那么糟，今天總算是有了收獲而歸，子恒格外的高興，我們決定去隔壁的飯店抄兩個小菜慶祝一翻，這半個月以來，從來沒有像今天這么高興了，空氣不再那么壓抑了，連呼吸也突然變得順暢了很多。
回來時大伯關(guān)心的問我們，找工作找的怎么樣，我們把遇到的情況大概的給大伯說了一翻，大伯告訴我們，沒有身份證是很難找到工作的，他叫我到人才市場附近的找人幫我做一張假身份證，這樣也許可以找到工作，叫我試試看，第二天我按照大伯說的找路邊的大嬸做一張第一代的身份證，在東莞干這一行的人遍地都是，墻上的角落里到處貼著辦證的廣告。
無論這個世界有多么光明，多么美好，社會潰爛的部分永遠都會存在，邪惡與高尚只是在人們腦海中的一念之間，可以是近在咫尺也可以是遠在天涯，無論是邪惡的人還是高尚的人，他們都為社會提供了有形或無形的光明與黑暗中的市場，有了市場，就會有人提供需求，所有滿大街上的違法廣告，有了生存的空間，社會往往是矛盾的，人們在解決矛盾的同時也在制造矛盾，而我正需要黑暗中的市場為我解決矛盾。
辦這種犯法的事效率倒很快，上午給她資料下午就把身份證送過來了，后來找工作遠比我想象的還要順利，只要不在銀行里用，找工作還是沒影響的，誰他媽的無聊到還琢磨著你的身份證是真是假，他們看到只是附在證件上的名誰，姓誰，那里人士，就這樣，我在一家五星級的飯店做起了迎賓，月薪1500，包吃也包住，現(xiàn)在我們總算是在A城穩(wěn)定下來了，子恒下班早，每天晚上十點子恒準時來接我下班，我們算是過上了自力更生相濡以沫的小倆口子的生活，穩(wěn)定的生活是支撐精神世界的基礎(chǔ)，除了疾病的情況下，有些人生活穩(wěn)定物質(zhì)豐富，卻感覺不幸福，那是無病的呻吟，我當(dāng)時這么認為。
生活并沒有我認為的穩(wěn)定而真的穩(wěn)定下來，也許是上天在考驗我們能不能有難同當(dāng)吧！我們所受的苦難還只是個開始，就像是唐三藏一樣要經(jīng)歷七七四十九難才能取到真經(jīng)，他們是苦盡甘來，所付出的努力都是值得的，可我們呢？受盡了生活的顛簸和磨難，最終是雪上加霜，苦上加苦！
就在我們上班一周后，和子恒以前一起在河南上班的同事郝華打來電話，子恒的這個同事我也認識，我叫他郝哥，他還欠我一份羊肉呢！郝華和子恒的關(guān)系很好，以兄弟相稱，郝哥說他也在南方廣東肇慶市的一個外貿(mào)公司里上班，問我們怎么樣，子恒描述了我們大概的情況，郝哥告訴我們，他通過同學(xué)介紹現(xiàn)在在一家外貿(mào)有限公司，月薪3500，目前公司缺一個銷售部經(jīng)理的空位，叫子恒過去試試，這樣兄弟之間還互相有個照應(yīng)，郝華的話讓子恒怦然心動，“你真的要去郝哥那里嗎？”我擔(dān)心的問，我怕子恒走了把我丟在這個陌生是城市里，沒有他在身邊我會寂寞恐懼。
“人都是往高處爬的，如果真像郝華說的那樣，為什么不給自己一個發(fā)展前景更好的機會和平臺呢？雖然老板對我挺好的，可是上班這么久中介所一單生意也沒有，拉不到客戶，在這個高消費的城市就靠八百塊錢吃飯還不夠塞牙縫，而且我也想讓我的女人跟我在一起過上更好的生活，”子恒撫摸著我的手憐惜的看著我。
“可是你有沒有想過我們奔波了這么久，好不容易才安定下來，你去郝哥那里就一點能在那個公司立足嗎？我們現(xiàn)在這樣已經(jīng)不能再承受壓力了，你這是在冒險。”我把我的擔(dān)憂說的很透徹。
子恒沒有跟我繼續(xù)討論下去，也許子恒也覺得我說的有道理，我的擔(dān)憂并不是多余的，我們現(xiàn)在真的輸不起，讓自己心安的辦法就是要先解決我們的衣食住行，我想如果沒有郝華插入我們的生活，也許會一直很心安，過了兩天，郝華又來電話，問子恒考慮的怎么樣，應(yīng)聘這個位子的人很多，機不可失，他說他已經(jīng)跟領(lǐng)導(dǎo)通了氣，有優(yōu)先權(quán)的，就等著子恒過去面試下就可以上班了，經(jīng)過郝華的再三催促，子恒決定辭掉這邊的工作去肇慶試試看，我知道子恒是個有野心有抱負的人，而且自己的好兄弟又有好工作推薦，也不用擔(dān)心被別人吭，就算不能在里面上班，有兄弟在那扎根了，也好有個照應(yīng)。
子恒本來想一個人去肇慶看看，把我留在這里，等他自己穩(wěn)定下來了，再把我接過去，可是他不放心也不忍心把我一個人留在這里，“潔，你也辭掉工作，跟我一起過去吧，我不忍心把你一個人留在這里孤孤單單的，既然咋們一起出來，就算以后討飯也要在一起，”子恒緊握著我的手做好了生死與共的準備。
“你真那么想嗎？”我問。
“恩，無論在什么時候，我們對要在一起，”子恒說。
就這樣我們帶著所有的期盼，所有的憧憬，帶著郝華為我們編織好的夢，攜手一起去了肇慶市，除去我們買汽車票的錢，我們身上只剩八百不到，到達肇慶的時候已經(jīng)是晚上九點多了，我們給郝華打電話已經(jīng)到了，他說現(xiàn)在他很忙，叫我們暫時在附近住一晚，第二天再來接我們過去，我們就在汽車站附近找了比較便宜的房間也要五十塊錢一晚，晚上我們隨便在外面吃了點東西。
第二天，郝華以太忙為理由沒有來，他只是叫他的一個朋友來看我們，我們千里迢迢的跑過來，郝華竟然沒來，我看得出子恒很失落，他朋友帶我們在附近逛了一圈，胡扯了一些與工作無關(guān)的事情，子恒有一句沒一句的答著，他請我們在小飯店吃午飯時對我們說；“郝華讓我轉(zhuǎn)達給你們的，公司的銷售部經(jīng)理的位子已經(jīng)有人補上了，實在不好意思讓你們白跑一趟，他還說，最近公司業(yè)務(wù)繁忙，騰不出時間來看你們，兄弟對不住了！你看……”
“不用再說了，我知道他的意思，你回去告訴他，我們會記住他今天對我們的好，謝謝你今天請我們的這頓飯，潔，我們走！”子恒明白了郝華的用意，還沒等他把話說完，就拉著我往外走。
回到租住的地方，子恒撥通了郝華的電話，“郝華嗎？你知不知道我跟我老婆好不容易在東莞穩(wěn)定下來，因為兄弟你的一句話，我們就把工作辭了來投奔你，你今天不但沒有工作幫我介紹，連你個人影都沒看到，這就是你對我兄弟情分嗎？你不幫我也就算了，你也不要這樣害我啊！”子恒一臉委屈的對著手機說。
“既然這樣，我也無話可說，算你狠！”子恒憤怒的咬牙切齒。
子恒說完氣憤的把手機摔得老遠，然后坐在椅子上拼命的抽煙，我看到子恒溢出的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他禿廢痛苦的樣子，讓我心都碎了，昔日穿一條褲衩情同手足的好兄弟，今日無情無義變成陌路人的騙子，我記得我們來這之前，子恒還對我說過；“自己的兄弟幫忙介紹工作，可以排除被騙的可能。”結(jié)果是你認為是自己最值得信任的人，最不可能發(fā)生的事，偏偏就背叛了你，不可能發(fā)生的事情也變成可能了，是什么讓一個人變得如此的恐怖？如此的直接？人世間還有什么值得我們用真心誠意的去對待去相信呢？我理解了子恒的痛，還有子恒眼中的淚，社會的冷漠一次又一次殘酷的在拷打著我們對人世間希望的底限。
“他說什么了？”盡管我知道郝華會說些什么，但我還是想知道他的心到底被社會腐蝕到了什么程度。
“他說他又不是公司老板，怎么可能一定就幫我找到工作，公司突然有調(diào)動也不是他所能支配的，這就是他所說的話。”子恒冰冷而無奈的說著。
“王八蛋！虧我們以前對他那么好，他竟然說出這種話，他的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他對我們是招自則來，揮自則去，把我們當(dāng)猴耍，他媽的，他簡直是禽獸不如！”我氣憤的像個痞子一樣出口成臟的罵道。
“算了，以后我跟他之間一刀兩斷，再無瓜葛，認識他真是我段子恒的悲哀，時過竟遷，世態(tài)炎涼，以后我們只靠我們自己，今天算我們倒霉，潔，對不起！你跟著我來回奔波讓你受苦了！”子恒愧疚的對我說。
“別這么說，說到底還是因為我的原因才……”“都過去了，別說了，”沒等我說完子恒打斷了我想說的話。
“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吃苦我也愿意，我們還很年輕，輸?shù)闷穑嘈乓磺卸紩闷饋淼模?rdquo;我緊緊的貼著子恒寬厚的胸膛讓彼此都感受到內(nèi)心的慰藉。
口袋里的錢已經(jīng)告訴我們不能再換城市了，折騰不起，我們只能盡快的在這個城市就近找到工作，不然我們真的要喝西北風(fēng)了，我們向本地人打探了一下這個城市的情況，才知道這個城市并不富裕，跟我老家的小縣城強不了多少，除來政府機關(guān)學(xué)校，主要以酒店餐廳，商城為主，我們?nèi)ゾ频陸?yīng)聘，結(jié)果他們不要外地來的人，只招本地的，他媽的，都怪郝華這個賤貨把我們騙到這個狗不拉屎的地方，每一次我們空手而歸的時候，我氣就不打一出的在心里罵他一遍。
跑了整整三天，我們還是沒有任何收獲，要不就是不要外地的，要不就是找到工作，工資不僅低的可憐，而且也不包吃住，我們連吃飯住宿都解決不了，還怎么上班啊！直到第四天，我已經(jīng)對找工作完全失去信心了，我突然很想回家，在外面不僅找不到工作還累得筋疲力盡，居無定所的感覺讓我心慌，看見城市里的人來人往，車水馬龍，還有城市里窒息壓抑的空氣，讓我一陣眩暈。
“恒，實在不行，我們回家吧！這樣下去也不是個辦法，也許我們在老家還能找到工作，”我對著在洗手間里洗澡的子恒說。
“什么？回家？回家父母會怎么看我們？我們還要不要尊嚴了？再說了，回家在那個小縣城能找到什么樣的工作？”子恒探出濕漉漉的頭不可思議的跟我說。
“那你說我們現(xiàn)在該怎么辦？找不到工作，我們再在這里耗下去到時想回去也回不去了。”我擔(dān)憂的說。
子恒洗完澡走出來，他邊用毛巾擦著頭發(fā)邊說；“再找兩天的工作，如果兩天之后還是找不到就聽你的回家去。”
我知道子恒是不甘心就這樣回家的，他是個自尊心極強的男人，男人在社會上的位子有很大的責(zé)任和義務(wù)，而工作就是體現(xiàn)男人義務(wù)和責(zé)任的基礎(chǔ)，女人只靠愛情就可以活下去，而男人可以沒有愛情但不能沒有事業(yè)，子恒是我的一片天，我只能做子恒的一朵云，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區(qū)別，這也是社會這樣來衡量男人和女人的，我個人這么認為。我理解了子恒作為一個男人在社會上的壓力，他還想給自己兩天的希望，做最后的努力掙扎，不到最后真的絕望的地步他是不會放棄的，我答應(yīng)跟他做最后的努力。
在后面的兩天里，我跟著子恒就像沒頭的蒼蠅一樣到處亂撞，也不知道要去那里，要找什么樣的工作，我想子恒的腦子肯定亂了慌了，不知道該何去何從了，他只是一直不停的沒有方向的走著，好像只要在不停腳步的走著才讓自己慌亂的心得到一點安慰，以為自己沒有浪費一分一秒抓緊時間在這個城市尋找生存下去的空間，子恒走的非�？欤孟裨谮s著去某家公司去面試，晚了就聘不上了，我像個跟屁蟲一樣一直跟在子恒的后面跑，我們就這樣從頭走到尾，從日出走到日落，當(dāng)我們看見都市的霓虹燈像星星一樣漸漸照亮整個黑暗的大地的時候，才知道天已經(jīng)黑了，這一天又過去了，白天的天空有太陽的溫暖照射著，晚上的天空有月亮星星點綴，所有天空永遠都可以看到光明的地方，那我們呢？我們耗盡了力氣努力的追求，為什么天空不施舍一點曙光給我們呢？天黑了！我們看不見沒有方向的路，也意味著我們的要離開這個地方了，這個城市終是容不下我們。
夜，是那么的漆黑！那么的孤寂！那么的冰涼！我和子恒疲憊不堪的坐在一堵墻的角落里，任由三月里刺骨的冷風(fēng)吹打在臉上，眼角的液體緩緩的滑向嘴角，咸咸的味道，還有一抹的冰涼�？匆姶蠼稚厦γβ德�，人來人往的人群，我們就像是被上帝遺棄在這個角落里的孩子，快樂與我們無關(guān)。
“親愛的，我們回家吧！我們已經(jīng)盡力了！”我倒在子恒的懷里無奈的說。
“恩，此地不留爺，自有留爺處！我就不相信天地之大怎能沒有我的容身之地。”子恒不甘心的說著邊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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