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節(jié) 烏鴉群飛的麥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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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就是慕新硯啦,”沈小兔小聲地交代,“昨天我突然感冒發(fā)燒,都是他照顧我的,今天早上也沒讓我做早餐!
小廣明白了,說:“那這個三明治也是他做的啦!
沈小兔紅著臉點點頭,她真的沒想到,昨天在電話里,他竟然沒有否定同事的疑問。
他為什么要這么做呢?
“小兔,看來這個叫慕新硯的男人對你挺好的,”小廣摸著下巴猜測道,“他該不會是喜歡上你了吧。”
“不可能!”臉紅歸臉紅,該否定的時候沈小兔也不含糊。
“怎么不可能?”小廣撇嘴,“我們小兔溫柔又善良,他能得到你算是撿到寶了!
“誰撿到寶了?”
突然,一個清亮但嚴(yán)肅的女聲在辦公室里響起。
一時間,辦公室里的說話聲立即消失,小廣也趕緊站直了身子。
沈小兔本來想把飯盒給收起來的,可是來人腳步更快,噌噌幾下就走到了她的辦公桌前。
“秘書長,中午好!”她也不自覺地站了起來。
艾米麗目光精銳,一眼掃過她和小廣,落在了那打開的飯盒上。
小廣較沈小兔機靈,立即笑著道:“秘書長,您吃午飯了嗎?這是小兔自己熬的雞湯,要不您嘗嘗?”
沈小兔心里的感動是嘩啦啦的,好朋友就是不同,這么緊張的時刻還想著幫她討好艾米麗!
艾米麗對雞湯沒興趣,只看著裝了三明治的飯盒問:“沈小兔,這個也是你做的?”
“是……是我們家做的!痹诎悘姶蟮臍鈭鱿拢蛐⊥镁透簧朴谌鲋e了。
艾米麗眼神一動,右手已湊到了她的飯盒里,“我嘗一塊!睕]管飯盒的主人有沒有同意,一塊三明治已被送入了她的嘴里。
沈小兔和小廣對視一眼,原來秘書長大人喜歡吃三明治哇!
“秘書長,味道怎么樣?”待艾米麗吃完,小廣趕緊將飯盒捧端到了她面前,“再來一個吧!家里做的比外賣的新鮮!”
話說間,只見艾米麗的臉上,浮現(xiàn)出一陣奇怪的神色。
還以為是這三明治有什么問題,卻聽她出聲:“沈小兔,你的報告做出來了嗎?”
這話題轉(zhuǎn)得太快,沈小兔不由得愣了愣,才趕緊回答:“我……我正在努力!”
“那好!我再給你兩天的時間,后天上午,如果不能把報告交到我的辦公室,你就自己看著辦吧!闭f完,她便轉(zhuǎn)身,頭也不回地走出了這間辦公室。
好半晌,才聽得辦公室里響起一片松氣聲。
沈小兔也跟著吐了一口氣,再看看電腦屏幕,她什么胃口也沒了,“不吃了,我還是趕緊看資料吧!
小廣拿了一塊三明治在嘴里嚼,秀眉越發(fā)奇怪地緊蹙,“這么美味的三明治啊,怎么秘書長吃了之后是那樣的反應(yīng)呢?”
她記得艾米麗那時的神色,跟吃到美味一點都不沾邊,更像便秘了好幾天似的。
沈小兔推了推鏡框,“也許……也許秘書長吃到的美味太多,這個根本不算什么吧。”
這話好像有點道理!那正好,她可以多吃一塊。
小廣抿唇一笑,又夾起一塊毫不客氣地放入了嘴中。
又一個下午的奮戰(zhàn)!
沈小兔似乎有了一些心得,她發(fā)現(xiàn)后面的資料要簡潔得多,很容易就找到了可供參考的要點。
比起前兩天對著這些資料的茫然,現(xiàn)在的她總算能理清一些頭緒了。
于是,帶著難得的好心情,她回到了慕新硯的公寓。
公寓里靜悄悄的,但并不代表慕新硯不在家,有了上次的教訓(xùn),沈小兔已經(jīng)知道想要找他,必定要去閣樓看看。
不過,去了幾次她都只能站在門外的臺階上與他說話,他一次也沒有準(zhǔn)許她進入閣樓內(nèi)部。
拿著擬好的菜單,她再一次來到閣樓。
應(yīng)該能確定他在閣樓里,因為通往閣樓的臺階上,散落著幾個紙團。
沈小兔的腳步,好奇地頓在了某個紙團旁。對一個素愛整潔的人來說,將這些垃圾似的紙團隨意丟棄滿地,難道不是一件令人奇怪的事情嗎?
彎腰,她抓起其中的一個,小心地展開來。
還沒有完全展開,沈小兔已被紙張中的蒼勁筆力、充滿強烈表達欲的色彩給驚住了。當(dāng)紙團完全展開,她的嘴邊亦喃喃吐出了幾個字:“烏鴉群飛的麥田……”
這是一幅充滿色彩張力的畫作,金黃色的麥浪搖曳在蔚藍色的天空下,突然,一群黑鴉從麥田上空撲飛而過,帶來一陣陣陰沉的烏云。
畫面頓時變得模糊、抽象,連那幾條穿著麥田而過的綠色小路,都被扭曲得再看不到前行的軌跡。
沈小兔的呼吸漸漸變得急促,畫中的絕望與痛苦、掙扎與彷徨像一張網(wǎng),網(wǎng)住了她的視線及靈魂……
“丟掉它!”突然,一個清冷嚴(yán)厲的男聲如同一把利劍,將這張網(wǎng)豁然劃開了一道口子。
沈小兔回過神來,眼底已是濕冷一片。她強忍淚意,方才轉(zhuǎn)過頭來。
慕新硯正站在閣樓的門口,俊美的臉部線條緊繃得有些扭曲。
她舉起手中的畫,臉上擠出一絲微笑:“這是你畫的?”說實在,她被驚到了,每天對他都有新的認(rèn)識,他就像是一個謎題庫,有著猜不完的謎。
他沒有回答,只是重復(fù)一次剛才的話:“丟掉!”
他陰冷的聲線,讓她忍不住渾身一顫。但意外的,這一次,她沒有被這害怕給嚇到,反而再次俯身,將其他幾個紙團都撿在手中。
然后,她坐在臺階上,將紙團一個個地展開來。
每一幅都是“烏鴉群飛的麥田”,卻又一幅比一幅更加令她驚訝。
這幅畫的原作是凡·高,但她卻在這些展開的紙團上,看到了比原作更猛烈的矛盾、更深刻的絕望和更美卻更容易破碎的情感。
然而,隨著她的動作,這周圍的空氣越來越冷,越來越冷……漸漸的,甚至開始凝結(jié)。
她很清晰地感受到了他的怒氣,但她還是想說:“為什么要扔掉啊,這些畫都很美啊。”
她由衷的聲音像一陣春風(fēng),帶來了香暖和煦的陽光。
“你懂畫?”他掀動冷唇。
鏡片后的眸子輕輕一眨,然后垂下了濃密的睫毛,“我怎么會懂這些?我只是俗人一個,覺得這畫面的顏色很漂亮而已!
“俗人?”他冷笑,“但你能卻能看出這是畢加索的作品,你知道這是‘烏鴉群飛的麥田’!”
沈小兔一愣:“不是凡·高的嗎?”話剛出口,她便突然意識到了什么,臉一紅,便不再出聲。
“不錯!連作者都清楚得很!
又被算計了。沈小兔臉一紅,苦笑了一下。
“我認(rèn)識這幅畫,是因為我認(rèn)識的一個人也曾經(jīng)臨摹過的。畫中的顏色很明媚,但是給人的感覺卻是那么陰郁,那么寂寞。明媚還沒有綻放出來,就已經(jīng)被悲傷肆意地掩蓋了!鄙蛐⊥谜f著,聲音有些黯然。
聞言,慕新硯全身一僵。
她的話,一字一句,都敲在他的心坎。
他突然有一種感覺,他之前看到的,根本不是真正的沈小兔。
在這個寬大肥碩的套裝里、在那雙又土又笨的外婆眼鏡下,是否還藏著什么一般人無法看穿的秘密?
“你每天在閣樓里,都是在畫畫嗎?”這時,她沖他轉(zhuǎn)過臉來,一雙眼睛瞪得老大,臉上泛著感興趣的亮光。
這樣的八卦表情,使剛才那個深刻、內(nèi)蘊的沈小兔頓時蕩然無存,剩下的只是平常那只笨兔子。
慕新硯瞇了瞇雙眼,懷疑剛才是否是自己的幻覺。因為現(xiàn)在這只笨兔子已經(jīng)站起身,興致勃勃地對他說:“原來你不但是個廚師,還是個頂棒的畫家!”她捏著那幾張皺紙的胖手揮舞了幾下,“這些都給我了吧,以后你成名了,可就值錢了!”
說完,她喜滋滋地將它們夾在了腋下。
這一連串的動作,跟菜市場占到幾分白菜錢便宜的大媽沒什么區(qū)別。
慕新硯頓覺無奈又好笑,再想挖探到什么已無可能,他只好道:“你現(xiàn)在先去給未來的畫家準(zhǔn)備晚餐吧。”
“遵命!”胖乎乎的身子立即朝樓下走去了。
走到慕新硯看不到的角落,她才停下來長吐了一口氣,低頭看看手中的畫,她的唇角撇出一絲無奈的笑意。差點沉醉于此而忘乎所以,都怪他畫得太好了。沈小兔笑著搖搖頭,小心翼翼地將這些畫收好,才走進了廚房。
不知過了多久,她突然聽到了幾聲門鈴響。
她走出廚房一看,客廳里空無一人,慕新硯應(yīng)該還留在閣樓里。于是,她上前把門打開了。
門口是一個大概三十幾歲的男人,穿了一襲筆挺的西裝,身形高大,面色嚴(yán)肅。
他沒有立即說話,而是先將沈小兔上下打量了一番。
“請問你……你找誰?有什么事嗎?”他的目光讓沈小兔有點緊張。
“請問慕新硯先生是住這里嗎?”來人問。
沈小兔正猶豫著要不要回答,那人接著問:“請問你是慕先生的女朋友嗎?”他已擅自將她的沉默當(dāng)成了肯定的回答,并問出了令人更加怔然的問題。
沈小兔完全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小兔,是誰來了?”這時,客廳里傳來了慕新硯的聲音。
沈小兔趕緊道:“一個男人,我不認(rèn)識。”
話音落下,慕新硯已走到了她身邊,并做了一個令她渾身緊繃的動作——他將健壯有力的臂膀,繞上了她的肩頭。
兩人的身子迅速緊貼,她的鼻間的呼吸頓時被他的氣息所占據(jù),那是一陣暖暖的溫暖和清淡的香味,還混著一些油彩特有的芳香。
她的雙頰,疑惑而又滾燙地燃燒起來。
但慕新硯卻神色自若地看著那男人!笆悄!彼J(rèn)出了來人。
見了他,男人微微低了腦袋,面色也是一片恭敬,說:“您住在這里!”
“我們一直住在這里!”不知是否刻意,他將“我們”兩個字咬得很重,“你來有什么事?”
男人看了看沈小兔,欲言又止。
“小兔是我的女朋友,你有什么話盡管說。”
女朋友!
他真的說了“女朋友”這三個字嗎?
沈小兔無法理解地朝他看去,卻感覺到他的大掌在她的肩頭重重一捏。
透過他掌心傳來的溫度,沈小兔似乎猜到了什么,于是,她只管低下頭沉默不語。
聞言,那男人只好繼續(xù)道:“老爺希望您回去,他讓我轉(zhuǎn)告您,參與這一次的競爭對您只有好處。”
慕新硯輕聲一笑,“那我也請你回去轉(zhuǎn)告他,我現(xiàn)在生活得很好,其他的事情不想管!
“慕先生……”
慕新硯抬手,擋住了他想要出口的話,“這就是我的決定!你今天的任務(wù)已經(jīng)完成,可以回去了!痹诤敛豢蜌獾貋G出這么一句話之后,他便伸手,“砰”地把門關(guān)上了。
那個人,就這樣消失在了他們眼前。
客廳里,只剩了他們兩個,而他摟在她肩頭的長臂,并沒有馬上收回。
因為距離太近的緣故,他的呼吸還細細地噴灑在她的肌膚上。
沈小兔沒來由地一陣口干舌燥,她使勁地咽了咽口水,然后抬起頭來:“慕先生……”話音在看清他的表情時停滯,只見他的目光正看著她,卻又已穿過她,怔怔然地停在屋內(nèi)一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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