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節(jié)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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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川打開信封,拽出來四頁煞是好看的信紙,兩張寫滿了字,兩張空著,均是復古牛皮帶著淡淡的玫瑰香,質感好得很,果然是女生喜歡的玩意兒。
“你看完了沒問題,就抄在那兩張空白信紙上,然后偷偷放進去!
“夠專業(yè)!”他蹺起大拇指,拆開信封凝神看起來。
五分鐘后他雙手合十對著別瓊無比虔誠地拜了三拜:“大姐頭,請受小弟一拜!
那封情書著實專業(yè),語言文字樸實無華,簡潔誠懇,比喻新穎、輕靈,全文引經據(jù)典又不失輕松幽默,尤其讓他嘆服的是,在情書正文結束后,別瓊在后面加了個備注,詳細注明了以她對邵小尉的了解、各種喜歡的食物和出行路線。
這一百塊錢花得超值。
他是在追求邵小尉半年多后,才確定了兩人的戀愛關系的,這封情書并未起到關鍵性的作用,但至少在當時起了個好頭……兩人心知肚明對這件事瞞得天衣無縫,是在高二升高三時那年的暑假,大家出來喝酒。戴川不小心說漏了嘴,邵小尉才知道的。
自己的愛情,不不不,不僅僅是愛情,甚至是人生,竟然被別瓊這個悶聲不響的丫頭片子駕馭了一次,邵小尉十分火大。
她喝光了那天晚上最后一杯扎啤,搖搖晃晃站起來對天發(fā)誓:別瓊你個王八蛋,我也要駕馭你的人生。
說完光榮倒下。
那時候大家都年輕,張口閉口動輒人生、未來、前途、理想……時而雄心壯志在我心像個豪邁的英雄即將奔赴沙場,時而多愁善感為了芝麻綠豆般的小事黯然落淚耿耿于懷。
現(xiàn)在想來不免覺得可笑。
可再想想,又笑不出來。
那樣燦爛單純的校園生活,在工作多年后已是成人的我們,就算心理上再不愿承認,終究是早就丟失了曾經的熱情和心境,還有什么樣的事情,能夠讓我們抱頭痛哭或者開懷大笑?
哪里又還能夠找到與我們抱頭痛哭或者開懷大笑的人?
他以為邵小尉不過是說說,也許酒醒過后徹底忘記了這件事。
但他顯然低估了女生的復仇之心。
3
整個暑假邵小尉對此事只字未提。
直到開學的第一天,他在樓道里看年級的分班座位表,赫然看到自己依然和學霸溫沈銳同桌,他倆的前面,仿若復制的高一、高二的座次表,正是邵小尉、別瓊。
━━邵小尉的舅舅是年級組長,估計是她央求他這么排座的吧。
溫沈銳正在位子上看書。
“喂喂喂,聊會兒。”
溫沈銳與他兩年同桌,被同化不少,沾染了很多壞習性,說臟話啦,逃課啦,上課吃零食啦,晚自修偷跑出去跟他看球賽啊……可始終不變的,是各大小考始終穩(wěn)坐年級第一名交椅的座位。
人家上課睡覺被叫起來回答問題都是正確的。
只差如網(wǎng)上段子所說來一句“老師你要是還有什么不會的,再叫我。我先睡一會兒”。他當然沒有張狂到這種程度,但人是真的聰明,大家傳說他早在初中就讀完了高中所有課程,完全可以直接考大學,不過是不想與同齡人生活脫節(jié),才一直按部就班老實就讀。
同學都說他是神童,因見著他上課時常睡覺,卻永遠第一。戴川曾經幾次問過溫沈銳這個問題,他只是笑笑,從未正面回應。
他是不是神童戴川不知道,他只知道,溫沈銳是個聰明人。學生時代我們夸一個人聰明,舉證時會說,學習好啊,每次都能拿高分,就算不復習,也照樣拿第一……但戴川覺得,溫沈銳的聰明,體現(xiàn)在他的記憶力、思維能力、想象力,甚至是操作能力上。高一時他顧忌著溫沈銳是學霸,不敢造次,慢慢熟了摸透脾氣,沒少拉著他一起逃課胡鬧,每每這樣,他都要在回去后看書熬到凌晨天色發(fā)白,補上白天落下的課程,才能勉強進入全班前十五,年級前一百名。
可溫沈銳似乎不是這樣的。
戴川清楚自己荒廢了時光,所以后面努力找補,為的是不讓自己真的落下。而溫沈銳,似乎只是……只是高興。
這感覺就好像,攀越頂峰的大部隊,出現(xiàn)了兩個掉隊的人。其中一個時而分心,攀登一會兒便想要下山轉轉,骨子里又不甘就此脫離,時時懸在心頭的危機,督促著他不得不趕回來繼續(xù)攀爬。累了渴了餓了無聊煩悶了,再下山去轉,周而復始。
而另外一個覺得這個人有趣,有時候也跟上來湊湊熱鬧。
他一直以為他們是一伙的,直到有一天他發(fā)現(xiàn),對方已經攀越過頂峰無數(shù)次。
人家是……用飛的。
只要他愿意,他隨時在頂峰。
“聊會兒就聊會兒!币粋暑假沒看到戴川,溫沈銳放下手中的書,難得這么主動,“你家那位呢?”
“說一會兒就來,到現(xiàn)在沒見到人!
正說著,邵小尉突然急匆匆跑過來,不由分手拉住溫沈銳的胳膊問:“你還不知道吧?”
“知道什么?”
“我聽說……”她故弄玄虛,欲言又止,“算了,我還是不講了!
“好。”溫沈銳從來不吃這一套,見她故意賣關子,塞上耳塞聽歌。
“喂!”她急了,跟她男朋友一樣的壞習慣,動不動就扯人耳塞,“你能不能按常理出牌。平常人聽到我這么說,都會緊緊追問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才對啊!
溫沈銳瞥了她一眼:“可你說還是不講了!
“我說是那么說,實際上我心里的想的是我先不講,直到你步步進逼,追著我反復問了,我才告訴你。要吊你的胃口嘛!
戴川看著兩人斗嘴直樂。
“哦,這樣啊!睖厣蜾J慢吞吞重新戴上耳機,“我沒胃口。”
“……”
邵小尉對著戴川一頓猛捶:“女朋友被人欺負成這樣,你還樂!
“你伶牙俐齒的,誰能欺負你!
看這兩人掐架,簡直人生一大享受,他才不幫忙呢。
果然,邵小尉才不是省油的燈,她再次拽下溫沈銳的耳機,這次選擇開門見山,怕其他同學聽到,她俯下身輕輕地說:“別瓊喜歡你。”
她期待著他吃驚的樣子,比如,瞪大眼睛看她。
確實有人這樣,但并不是溫沈銳,她男朋友滿足了她。
戴川傻眼,不知道女朋友演的是哪一出。
“哦,知道了!碑斒氯酥皇沁@樣淡淡回答。
她不甘心,又說:“她跟我說會在這幾天向你表白!
“是嗎?”
戴川嚇個夠嗆,如果是因為自己說漏嘴,交代了情書是別瓊所寫的事,才招來邵小尉的報復的話,那未免有些玩大了。
他拉她出教室外,問:“你胡編的吧?”
邵小尉笑:“嗯哪!
“……”
“別胡鬧,就算我錯了,好不好?人家別瓊有什么錯?”
“怎么沒錯,天天閨密地喊著,背地里干過這事,怎么說都不敢說?”
“你太小題大做了。幸虧我倆不是偷情,否則,你都能抱著炸彈跟我們同歸于盡!
“算你識相!彼薏坏锰煜麓髞y,狠狠瞪著他,“你不許插手。否則就分手!”
戴川吐吐舌頭。
邵小尉是在很久之后才明白,那些動輒把分手掛在嘴邊看上去十分強勢的一方,反而是在戀愛關系里最弱勢的那個。說分手不過是威脅,因為無法控制而擺出決絕姿態(tài),想嚇唬、制衡對方,當然不是真的想分手。
恰恰是從來不說分手的那一個,某天真地說分手,才是真正徹底想要結束關系━━分手權,是牢牢掌握在人家手里的。
可惜她知道的,太晚了。
所有人都覺得她強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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