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節(jié)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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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確，進(jìn)寨子這么長時間，舒墨一直是隨意披著發(fā)，施玥原以為這是讀書人喜歡搞點兒“特立獨行”，沒想到，卻是她高看了他，這呆子壓根兒就不會束發(fā)！
“你等等！”施玥說著，一溜煙兒跑了出去，留下舒墨獨自發(fā)怔。再回來的時候，她的手上已多了一支雅致的云紋桃木簪。
“爹爹不用簪子，我便從江叔房里拿了支，過來，我?guī)湍憔U上�！�
“不可！不可！”舒墨見狀，忙擺著手后退，“男女有別……”
反正在舒墨看來，自己早就是個不遵禮法的放浪之徒，施玥表示淡定，打斷道：“仔細(xì)看你的書！”
這威脅盡管沒什么創(chuàng)新，可舒墨的眼神里顯然多了幾分猶豫，后退的步伐也頓了頓。施玥瞧著，順勢就握住了他的頭發(fā)。
脖頸間有溫?zé)岬臍庀鱽恚瑤е⑽⒌能跋�。舒墨連鏡子都不敢看，默默垂著頭盯著身后施玥的裙擺。光是想著此時的情景，他便無措得不知該將手腳擺哪兒。以前他獨自一人時，梳頭可以找客棧里的伙計幫忙，實在不行，只得披發(fā)，還從來沒有女子幫他……
這……并非君子……君子……還沒等舒墨琢磨出是什么君子之道來，施玥就笑著松開他的頭發(fā)：“好了，看看怎么樣？”
“嗯，多謝施姑娘。”舒墨胡亂點點頭，總覺得心里頭原本的平靜無瀾被猛地攪亂了，忍不住按了按胸口。
“哪里不舒服嗎？”施玥見狀，湊上前虛扶住了他。舒墨微微皺了皺眉：“剛剛似乎有些心律不齊�！�
施玥頓時了然，賊笑道：“一瞧你這模樣，就知道—你沒吃早飯吧？”
原來是這樣！舒墨欽佩地看向身邊得意洋洋的某人，點點頭，雙雙攜手去喝粥了。
吃罷早飯，施玥拉著舒墨開始逛寨子。
印象中，山賊就應(yīng)該是兇神惡煞的亡命之徒，可舒墨瞧著眼前的青峰寨，不由得對書里的說辭產(chǎn)生了懷疑。
山賊們在青峰山上尋塊心儀的地兒，蓋個屋子，娶妻生子，安身立命，甚至有些空地上還種著莊稼。一眼看上去，和山下的鎮(zhèn)子并沒有太大的區(qū)別。
“寨子里收留的大都是走投無路的人，雖然是各色各樣的，但大家心地都很好，過得也挺開心�！笔┇h一邊走著，一邊向略顯困惑的舒墨解釋著，“爹爹重義氣，并不是每個過路的人都會被劫。說來，這也是拜江叔所賜，他整理的肥羊名單，都是些為富不仁的人，所以，鎮(zhèn)子里的人也沒對我們青峰寨怎么抵制……”
舒墨瞅著，寨子里確實很少有露出哀怨神色的人，大多是笑口常開的自來熟類型，對他那叫一個熱情有禮，想來竟比外頭那些道貌岸然的人還要強(qiáng)上許多。
“喲，小相公，吃過飯沒？”舒墨正這么琢磨著，便看到有人朝他揮著手，笑得跟向日葵一樣。
施玥一抬頭，待看清來人后，面色不由得一黑，竟是寡婦張三嫂！
對上次張三嫂調(diào)戲舒墨的情形，施玥可還是記得一清二楚，只可惜當(dāng)時舒墨還在昏睡，自然不知其中曲折。于是，他撣了撣衣袍，理了理廣袖，朝著張三嫂深深地一揖：“姑娘，初次見面，在下舒墨�！�
張三嫂聽得這般，夸張地笑了起來，那叫個春風(fēng)得意、魅惑狂狷：“小相公，你可真是可愛！”
唉？可愛？舒墨猛地抬頭，正欲詢問，可……
“嘖嘖，瞧瞧這細(xì)皮嫩肉的，不說鵬程萬里，扶搖直上，有如垂天之云，你……能一舉萬里嗎？”張三嫂的口才極佳，說起話來，那叫個陽關(guān)三疊，真亦假時假亦真，尤其是調(diào)戲起良家婦男，更是毫不含糊。
“一舉萬里？”舒墨站直身子，好奇地朝施玥眨了眨眼，似是在詢問這是什么意思？
施玥扭頭，默然……
“大概是問你能否考取功名吧�！边@種話也只有舒墨才信。只見他恍然大悟般，對著張三嫂露出一抹淺笑：“姑娘，你可真是關(guān)愛鄰里，胸襟寬廣！”
“噗，我胸襟廣不廣，小相公你怎么知道？”張三嫂嬌笑著甩了甩手絹，撲鼻的香氣讓舒墨微微皺了眉。他這般模樣卻越發(fā)取悅了張三嫂，朝他拋了幾個媚眼，才又扭著腰扶著髻樂呵呵地走了。
“以后遇到張三嫂，記得繞道走，知道嗎？”施玥扶額，實在是不忍心看向舒墨那濕潤潤的眸子。
盡管寨子里的人已經(jīng)習(xí)慣喊她一聲張三嫂，但施玥卻記得，她原本有一個極其動人的名字—懷薇。
懷薇本是要去大戶人家做小妾的，誰料到經(jīng)過青峰山時被劫了下來。眾人一看，是個新娘子，壞人姻緣實在是有違“道義”，便商量著將她送回去。
可懷薇一聽，哭得梨花帶雨，說什么也不愿意走。
當(dāng)了這么多年的劫匪，還第一次看到如此想要留在賊窩里的肉票，山賊們表示壓力很大。再一問，才知道，原來懷薇本是農(nóng)戶之女，偏偏被那城中惡霸給瞧上了。已經(jīng)是五十來歲的老頭，可非要證明自個兒跟十八歲小伙子一樣精力無窮，強(qiáng)逼著懷薇嫁去當(dāng)他那第十八房小妾。
懷薇好歹是朵嬌花，她怎么肯插在牛糞上？更別說“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她心中早有了心上人，可恨他說什么“男兒志在四方”，并不肯娶她。
而那糟老頭子竟用她那孤苦無依、無權(quán)無勢的老父老母威脅她！無奈之下，懷薇只得含恨上了花轎。現(xiàn)在她被劫了，正好可以毀了這樁親事。
大抵這就是所謂的“無心插柳柳成蔭”吧。
一眾山賊聽罷懷薇的苦楚，見這么一位柔美易推倒的美人，實在是不忍將她往火坑里推，便合計著讓她住下來。而施仲陽向來是個面惡心善的，二話不說就同意了。
不過，青峰寨里到底是大老爺們兒居多，懷薇一弱女子多有不便，江程心細(xì)，吩咐張三哥多照顧點兒她。
說起來，張三哥也是個可憐人，和懷薇一樣，恨透了那些仗勢欺人的惡霸。他在來青峰寨之前，在官府里當(dāng)個小衙吏，雖談不上什么大富大貴，但多少有點兒閑錢攢著準(zhǔn)備娶媳婦兒，一家人也算是和和睦睦。
可他只不過是因為看不慣知府那為非作歹的兒子，打了他一頓，就被罷了職位，而他那豆蔻年華的妹妹也被擄到了青樓里。這噩耗讓家中老父親一病不起，不久竟去世了。張三哥氣不過，抄起家伙就往知府家里頭沖，可畢竟是勢單力薄，還沒碰到知府的衣服角，就被家丁架了出去，亂棒一頓打。
這也就罷了，知府怕“野火燒不盡，春風(fēng)吹又生”，索性隨便給張三哥安了個罪名，將他關(guān)押起來，擇日處斬。多虧有個平素跟張三哥交好的衙吏，實在是看不下去了，趁著月黑風(fēng)高，偷偷將他放了出來，叮囑他能逃多遠(yuǎn)就逃多遠(yuǎn)，別再回來了。
張三哥自出生后就沒離開過鎮(zhèn)子一步，東南西北都認(rèn)不清，能到哪兒去？突然想到青峰山上似乎有個山賊窩，他連夜就投奔來了。
如今，他見懷薇這般，心里頭掩埋的那點兒憂郁全被勾了起來，生出了些相依為命的意味來，因此，就算江程不吩咐，他也會仔細(xì)照顧懷薇的。
就這么一來二往，沒多久，眾山賊便發(fā)現(xiàn)，男未婚，女未嫁，這豈不是一樁好姻緣？也省得懷薇負(fù)了那韶華。
張三哥原以為這輩子娶不著媳婦兒了，沒想到天上掉下個懷薇，自然是樂壞了。至于懷薇，則想著反正家人也當(dāng)她被劫匪殺了，定是回不去了，而張三哥待她是沒話說，便點頭應(yīng)了這門親事。
就在眾人喜滋滋地準(zhǔn)備喜事的時候，誰曉得張三哥私自下山，竟讓官府抓住了，潛逃在案的罪人，立即被就地正法了。青峰寨里的人得知這個消息后，無不震驚，有人暗地里頭怪張三哥怎么如此不自知，可再一打探，張三哥在臨死前還緊緊抓著個女式簪子，想必是買給懷薇的。這下子，眾人除了嘆息，無話可說。
懷薇默默地埋了幾件張三哥的衣物，哭了一天一夜后，搖身一變，成了張三嫂。她不復(fù)以前嬌滴滴弱女子的模樣，而是每日嗑著瓜子，聊著八卦，偶爾調(diào)戲美男子，跟坊間那些婦人們沒什么兩樣。
起初還有山賊喚她“懷薇”，可她雖粲然一笑，眉間的冷意卻不減：“懷薇是誰？我只記得我已嫁人了。”大家也知她心里頭還惦記著張三哥，便也順了她的意，漸漸地，眾人竟是忘了她的名字是懷薇。
施玥嘆口氣：“說來，寨子里有不少是官府通緝的犯人，不過大多因為棍棒底下出冤屈，實在是沒法子，所以才淪落成山賊。當(dāng)然，也有不愿下山劫人的，便種種地，倒也能自給自足�！�
“那……施姑娘為何成了山賊？”
“子承父業(yè)，我沒覺得什么不對�！笔┇h說得云淡風(fēng)輕，似乎一切都是理所當(dāng)然。
舒墨想了想，不知應(yīng)不應(yīng)該提醒施玥，她并非男子，而是個應(yīng)該在閨房彈琴刺繡的女兒家。想了想他還是閉了嘴，偏頭問：“施姑娘將這些告訴我，難道就不怕我逃掉之后，說與官府聽？”
施玥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幾眼，然后勾了嘴角，沒有回答，可眼神中分明透露出鄙夷。舒墨眼神黯淡，表示自尊心很受傷。
“好啦，好啦，”施玥瞇了瞇眼，拍了拍舒墨的肩膀，“我相信你不是那種人！”
“那是自然�！笔婺粧哳D郁之色，笑得清閑。一瞬間，施玥不知是不是自己眼花，竟覺得他的眸色有幾分惑人……
“這年頭，當(dāng)山賊可是個技術(shù)活！”施玥說得斬釘截鐵。
舒墨卻是不信，四處打量著青峰寨“欣欣向榮”的景色：“為何我瞅著山賊過得相當(dāng)滋潤？”
施玥搖搖頭：“且不說要有一身好武藝，還得眼觀四路，耳聽八方，隨時注意著朝廷動向。否則，一不小心，就會被整窩端了�！�
“朝廷動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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