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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前位置:圖書頻道 > 青春校園 > 花滿枝椏:年少的愛戀就像清酒 > 第 2 章 他似乎已經(jīng)擁有一切,而我一無所有
第1節(jié) 第一章

  興許是離開得太久,這個我土生土長的城市已經(jīng)不再是我記憶中灰頭土臉的模樣,它是嶄新的。坐在公交車上,我睜大眼睛望著城市忙碌的公路、林立的高樓,以及時髦的男女,恍如隔世。

  

  我在想,這個日新月異的城市,我爸會以什么眼光去打量呢?

  

  他準會說:莫愁,城市是現(xiàn)代工業(yè)社會的縮寫,我們該慶幸我們生活在這個世上為數(shù)不多的桃源里。

  

  想到我爸永遠安睡在那片綠意盎然的桃源深處,我感到稍許的欣慰。

  

  轉(zhuǎn)了好幾次公交車,城市公交網(wǎng)絡太過于交錯,我有些暈頭轉(zhuǎn)向,中間還坐錯了一次車。

  

  等到我到達名片上的公司地址時,已經(jīng)是下午一點多,我還沒吃飯,早上只是胡亂啃了個饅頭,不過現(xiàn)在這時候,倒不覺餓,只是頭痛,頭痛欲裂。

  

  只要一想到即將見到的男人,我就覺得頭更痛了。

  

  我尤其不喜歡他的眼睛,深邃卻凌厲,不茍言笑,常常緊抿唇看著你,卻不多說話,冷冷的氣質(zhì)硬是毀了他那張英俊的臉。

  

  這個男人是英俊而不可親近的,就像我遇到的另一個男人一樣。

  

  我皺著眉仔細一比較,發(fā)現(xiàn)兩人的氣質(zhì)竟出奇相似,似乎從小就是在冰窟里長大成人的。

  

  都愛用沒有溫度的眸子看著我,讓人渾身不舒服。

  

  抬頭仰望面前高聳的玻璃大樓,進出大門的無不是精英打扮,我背著行囊風塵仆仆的樣子,有些突兀。

  

  此時此刻山窮水盡的我,內(nèi)心泛起怯意。

  

  但來都來了,我沒有忘記這次回來的使命,為了我爸,再難再不堪的事我都要忍受,我身后已經(jīng)沒有退路。

  

  深呼吸了幾次,寒冬的冰冷空氣讓我渾身一震,混沌的大腦終于有一絲清明,我走到路邊的電話亭,塞進一個硬幣,一個鍵一個鍵地重重撥下號碼。

  

  聽著電話里的嘟嘟聲,我的手心不自覺泌出汗,心跳也漸漸加快。

  

  其實只是在一個屋檐下相處了六天的路人,而將那六天放到人生的漫漫長路上,微小到不值得回憶。

  

  他確實欠我,但我不確定他愿不愿意還。

  

  我想,如果重新選擇,即便知道他不會回報我什么,我還是會義無反顧地背起受傷昏迷的他,走在崎嶇泥濘的山路上死也不放手。

  

  “喂?”電話那頭那聲沉沉的“喂”,讓我的心狠狠揪了一下。

  

  我握著電話筒,緊張到沉默了幾秒。

  

  這幾秒出奇漫長,但我還是決定說話,不知不覺咬著唇:“你好,林……先生!

  

  “莫愁?”出乎意料的,他直接喊出了我的名字,這一次倒不像以前那樣禮貌喚我“莫小姐”。

  

  “是我,林先生,真高興你還記得我。”我死死握住電話柄,用我以為鎮(zhèn)定的聲音說話,可是因為我不常求人,也不懂怎么開口求人,所以我的聲音在發(fā)顫。

  

  他那頭似乎有人在說話,而且是女的,我依稀聽到他交代道:“等會兒再說!

  

  “你在A市?”

  

  “我……你怎么知道?”

  

  “我看到來電顯示了!

  

  “嗯,是的……”

  

  然后我就再也說不下去,死活不知道怎么吐出“借錢”兩個字,于是就此沉默打住,在寒風中等待凋零。

  

  也只過了幾秒,興許兩秒,興許三秒,他低沉的聲音再度傳來:“你在哪里?”

  

  “林先生,其實……其實我在你事務所樓下。我想……”

  

  我再度語噎,實在開不了口,不過他很快說道:“在樓下等我!

  

  之后掛了電話。

  

  撂下電話,我心事重重地踱步到路邊人行道,有些陰郁地看著路邊談笑風生的兩個時髦女郎。察覺到我的打量,她們掃了我一眼,我不好意思地轉(zhuǎn)頭望向其他,不太自在。

  

  天開始起風了,更何況天寒地凍,冷風吹來,臉上微微刺痛,雙手雙腳已經(jīng)冰冷僵硬,我搓了搓手,聽著妖嬈女郎們銀鈴般的笑聲,撇了撇嘴。

  

  低頭瞄了一眼表,我把頭轉(zhuǎn)向大樓門口,猛然間身體僵硬了。

  

  他來了。

  

  完全不是我印象中蒼白虛弱的樣子,向我走來的他,黑色西裝藍色領帶,英氣勃發(fā),像是從哪個廣告里走下來的完美模特,周身籠罩著耀眼的光芒。

  

  是啊,他那天醒來走出房間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他是耀眼的。

  

  我不得不承認,在粗野山村見到一個如此令人窒息的男人,我的心,當時微微顫了顫。

  

  他的腳步很穩(wěn)健,節(jié)奏有些快,即使穿著不同,有些東西卻不會改變。

  

  比如他凌厲的眼神。

  

  我們已經(jīng)相隔十幾米,光用腳指頭我都能猜出,他正一眨不眨地盯著我,我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只好沖他傻笑,算是打了招呼。

  

  其實我的笑容有些僵滯,眼神飄忽,頗為狼狽,于是不安地撓了撓短發(fā)。

  

  我爸說過,每當我心虛的時候,就會折騰我的頭發(fā),直到他原諒我為止。

  

  我爸還說過,我必須少犯錯,要不然我遲早是個禿頭。

  

  他終于站定在我面前,他很高,緊抿唇,俯視著我,我則仰視他。我想他一定是個極有威嚴的男人,喜歡用這樣冰冷的眼神給人以壓迫感。

  

  自從他清醒睜開眼的那一刻,我就從沒有適應這種壓迫感。

  

  有些人給你的直覺就是,他離你很遠很遠。

  

  所以我一如既往地傻笑,希望用笑容化解我們之間的生疏和距離。

  

  要微笑,要微笑,可是我笑到腮幫子發(fā)酸,他為什么還是不笑,我怒火中燒,斷定這個男人有個不幸福的童年。

  

  他望著我說:“怎么來了?”

  

  我覺得冷,搓了搓凍僵的手回答:“有點事。”

  

  “要留多久?”

  

  “說不好,事情不太好辦,可能會待一段時間!

  

  事已至此,我瞥了眼他身后巍峨的大樓,想到自己現(xiàn)在的處境,求人終究不是長宜之計,心下便有了決定:“林先生,我知道我很冒昧……你好像……好像挺有錢,我也不問你借錢,我就問你,你這里招人嗎?”

  

  他不太熱情:“你什么學歷?”

  

  我尷尬地笑笑,頓時覺得自己又矮了幾分,訕訕坦白:“我十七歲以后就沒進過學校,但是我……通過了自考考試,不知道這個學歷你們認不認可?”

  

  他搖搖頭,我的心嗖地涼了半截,有些無地自容,想扭頭就走,可又做不到那么瀟灑。

  

  我就這樣直愣愣地看著他,動了動嘴唇,在風中努力想了好半天,才鼓起勇氣低聲說:“我還……學過些拳腳的!

  

  過了好半晌,他才說:“你可以負責保護我的個人安全,也就是,當我的保鏢。”

  

  我愣了愣:“保鏢?為什么你需要保鏢?”

  

  對我的失禮詢問,他臉上并無異色,只是面無表情道:“最近碰上點麻煩。”

  

  一個月前我剛把他從鬼門關上撈回來,才幾天時間,這個男人又遇上麻煩,大到需要請保鏢的地步,他可真是流年不利。

  

  但我還是很高興,繼續(xù)哈氣搓手:“那你們這里有沒有什么空著的地下室?火車站的長凳我吃不消,關節(jié)炎犯了!

  

  他靜靜地看著我,我從這個冷漠的男人眼里看到了一絲憐憫:“我可以考慮包吃包住!

  

  “謝謝!蔽已诓蛔(nèi)心的興奮,朝林白巖恭恭敬敬地鞠了一個九十度躬,之后朝他漾出大大的笑。

  

  “其實我欠你的比較多!彼琅f不茍言笑,可不知為什么,我覺得他的表情有一絲絲的忸怩。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視線終于沒有定格在我身上,而是偏頭望向別處。

  

  驕傲的男人哪。

  

  我明白他心存感激,但為了證明我不是個沒用的草包,我補充道:“你放心,我?guī)煾甘鞘劳飧呷,功夫很了得,我跟了他三年,算是他的關門弟子了。”

  

  他蹙蹙眉,說道:“我見過他。”

  

  我愕然,他怎么會見過我?guī)煾?要知道我老邁的師父師母住在幽谷里的深山小屋已近十個年頭,也不出山,平時除了我們這些徒弟,幾乎很少見客。

  

  實在是有些匪夷所思,難道他也想拜師學藝?可是顯然他超齡了,師父不喜歡老徒弟的,對大徒弟特別兇……

  

  鬼使神差地,我竟然有了安慰他的沖動,認真說道:“你也別難過,當不成我?guī)煾傅耐降芤矝]什么,我?guī)煾钙獠缓,我有個師兄就是被他氣跑的。我?guī)煾鸽m然很疼我,不過我要是練不好,他照罰不誤!

  

  我很嚴肅地說明情況,但林白巖顯然不太嚴肅,竟然十分罕見地,笑了。

  

  不愛笑的人,難得一笑,竟給人以春暖花開的錯覺。

  

  我眨眨眼,突然意識到,也只有俊俏男人才有這般非凡的能力。

  

  我實在是多話了,抱歉一笑,說道:“我可以隨時上班的,那不打擾你了,我先走了!

  

  說話間,我退了幾步,朝他揮了揮手想走。

  

  他喊住了我:“莫愁,你去哪里?”

  

  這是個最為普通的問題,可此時,成了我最大的難題。我要去哪里?我能去哪里?那個我從出生到十六歲花季住過的大宅院嗎?我去不了,我爸已經(jīng)把它留給了那個女人,曾經(jīng)的家,因為人心的變質(zhì),家的味道早已消失殆盡。

  

  為了這個普通問題,我犯了難,直直望著幾步外的林白巖。在這個城市,他似乎已經(jīng)擁有一切,而我一無所有,這種可怕的反差讓我鼻子一酸,眼前竟然模糊一片。

  

  這個問題已經(jīng)擊中我內(nèi)心最脆弱的部分,殘忍地暗示我,在這片生我養(yǎng)我的土地上,沒有一盞燈是為我而亮。

  

  林白巖冷冷轉(zhuǎn)身,邁開步子前回頭對我說:“跟我來!

  

  我站在原地紋絲不動,目送他的背影。

  

  他走了兩步,察覺到我沒跟上來,回過身不耐道:“站著干什么?快點,我沒空陪你吹西北風!

  

  我摸摸鼻子,怏怏地低頭跟在他后面,心里卻多少有些歡喜起來。

  

  今晚終于有地方睡了。

  

  我默不作聲跟著林白巖進了電梯,他按了十七層,電梯里還有三個上班男女,衣著正式,電梯門的冷光映出我流浪漢般的委靡形象,發(fā)絲凌亂,神情疲憊,與身邊神采飛揚的精英們形成鮮明對比。

  

  步出樓梯,林白巖走在前,前臺小姐站起身朝他展顏一笑,她身后的大字是:啟林律師事務所。

  

  燙金的大字,灼灼閃亮,昭示著律師這個黃金行業(yè)的地位。

  

  我記得我在一本書上看到過,要想成為一名優(yōu)秀的律師,則必須以“明德、博學、縝思、慎行”為最高境界。

  

  我暗自揣度,不知他已到達哪個境界。

  

  至少沒有達到“慎行”吧,要不然也不會失足跌下山,也不會今天還需要雇我保護他。

  

  這個事務所看起來規(guī)模挺大,且人才濟濟的樣子,男士們拿著資料健步如飛,女士們優(yōu)雅從容,手下卻不歇著。

  

  而我還是頭一次來到這樣的地方,顧不得別人投來的目光,四下細細打量了一番。

  

  這個寬敞精致的辦公場所彌漫著濃濃的商業(yè)氣息,厚厚的卷宗包裹著現(xiàn)代社會的各類糾紛,這里是看似平靜實則暗流涌動的角斗場,以公平的名義運作著。

  

  這里的味道太過于陌生,我以為我置身在另一個世界里。

  

  我坐在林白巖的辦公室里,喝著他秘書給我泡的茶,空虛的胃也暖了起來。抬頭看他,他身后是一整面的落地窗,午后的暖光絲絲絨絨灑進來,他的黑發(fā)因為光的反射,有淡淡的金色光圈,就像那個早晨的我爸,金子似的光雍容地裹著他,那時的我不知道那是帶他升入天堂的光芒。

  

  這一刻的我,驀然發(fā)現(xiàn),我是多么恨冬日的陽光。

  

  “你怎么了?”低頭看卷宗的林白巖抬起頭來;紊竦奈,突然聽到他的聲音,握茶杯的手顫了顫,幾滴灑在了褲子上。

  

  “沒什么!蔽业皖^應他,覺得太陽穴再度脹痛,眼皮耷拉沉重,于是緊緊抱著我的背包,對他說道,“我可以在你的沙發(fā)上睡一下嗎?”

  

  他頭也不抬:“睡吧!

  

  “謝謝,我不打呼的!蔽沂汁h(huán)住我的寶貝包,將其緊緊擁在懷里,然后閉上干澀的眼,微笑喃喃道,“我爸說我不打呼……晚安!

  

  感覺身體在一點點下墜,墜入山崖下迷蒙的霧色里,飄飄忽忽中我聽到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而后有一雙輕輕柔柔的手拍了拍我,陌生的近乎溫柔的嗓音是如此的近:“莫愁,把包放下,不要這樣睡。”

  

  半睡半醒中,我驀地睜開眼睛,林白巖俊朗的臉近在眼前,那雙黑眸因為看不真切而異常迷人,我的心不可抑制地顫了顫,緊了緊手中的包,用鎮(zhèn)定而凝重的口氣說道:“包里的東西對我很重要。”

  

  他也沒有追問,直起身,走回辦公桌:“睡吧!

  

  我調(diào)整了睡姿,這才沉沉睡去,墜入那片縹緲的霧中,因為我知道,在那片霧的深處,我爸泛著慈祥的笑,等著我。

  

  我醒來時已是傍晚五點多,夕陽即將落到地平線以下,殘霞將天空染成了一面畫布,散發(fā)著震撼人心的美。

  

  光明已經(jīng)離去,可為什么光明離去的那一刻才是最美,我想不明白。

  

  我洗了把臉,睡了一覺以后,雖然臉色仍舊憔悴,但總算有了些精神;亓职讕r的辦公室的時候,他的女秘書朝我禮貌地笑了笑,溫婉動人的臉龐給予人好感,我松了口氣,也笑了笑。

  

  林白巖已經(jīng)套上黑色尼龍大衣,冷淡的氣質(zhì)配上暗色的衣服,確實再合適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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