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公司的車來了，三個工人跑了兩趟東西就搬完了，她站在臥室床頭看那張婚紗照，上面的她，眸含春水，笑靨如花，而歐陽皓，神情淡然，眉梢眼角藏著只有她才知道的不耐。
那天拍完照以后，出門他就揚長而去，而她卻站在街頭，望著他的背影，說了一句只有自己聽得到的話：“歐陽皓，總有一天，你會愛上我的。”
轉(zhuǎn)身的瞬間，她看見了玻璃櫥窗里，自己那靚麗的影子和傻乎乎的笑容。
一個搬家工人走進(jìn)臥室找到她，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這個也要搬走吧。”說著，就上前把婚紗照取了下來。
三十六寸的鏡框，很大，工人抱著，從她身邊走過，她側(cè)身讓開，跟著搬家工人走出臥室。
她最后一個出門，手一帶，那鐵門就合上了，“哐”的一聲響，砸在她耳膜上，又在樓道里久久回蕩著。她回身望著那扇再也不會在她眼前開啟的鐵門，它似乎抖了幾抖，她覺得是幻覺，因為抖動著的，分明是她的心，而不是門。
卻不想來到樓下就出了意外。
工人要把其他東西先搬上車，就把婚紗照斜擱在一個箱子旁邊，可一個工人路過的時候，被舉著的東西擋住了視線，腿不小心一碰，婚紗照就倒向路邊。
玻璃鏡面磕在人行道凸起的邊沿，夏小星聽見一陣清脆的碎裂聲，工人急忙扶起相框，幾塊碎玻璃哐啷地掉在了人行道的地磚上。
就在這時，她的電話響了起來。
看見屏幕上閃爍著的“歐陽皓”三個字，她的眼淚毫無預(yù)兆地就溢出了眼眶。三個搬家工人知道闖了禍，看見她流眼淚，都定住了一時沒敢說話。
鈴聲響了許久，她才接起電話。
聽見歐陽皓叫她兩遍“夏小星”，她管住濕潤的眼睛，說著：“歐陽皓，我要和你離婚！”
婚紗照還是被搬上了車，搬家公司的人給她道歉，表示可以賠她一個鏡框，她拒絕了，說：“不用了，反正也不會再掛了。”
那幾個搬家工人看她的眼神很奇怪，她由他們看著，沒有理會。
所有她搬來的物品都堆在了父親的書房，這間屋子，自從父親被雙規(guī)以后，幾乎就被閑置了，現(xiàn)在，成了一間儲物間。
工人離開后，她打開箱子把筆記本電腦和要穿的衣物翻出來搬去了自己的臥房，臥室還保持著她未出嫁時的模樣，隔了三年，她又回到了這里。
簡單地整理了一下，窗外已是一團(tuán)黑，她顧不得咕咕叫的肚子，急匆匆地趕去了醫(yī)院。
母親肯定在等她。
徐淑云已吃過晚餐，真的坐在病床上等著她。一見她，就和她說要出院。
夏小星看著母親的腳，似乎在醫(yī)院和在家里確實也差別不大，就答應(yīng)她明天和主治醫(yī)生說了就接她回家。兩人說話間，徐淑云看女兒神情疲憊，就問她是不是還沒吃飯，夏小星點頭承認(rèn)了，告訴母親剛剛搬完家。
“你搬回家里來住，阿皓有沒有說什么？”徐淑云并不了解女兒婚后的真實生活狀態(tài)，她以為，女兒是為了方便上班，周一到周五才回家來住的。
她知道，女婿在上班的地方另外還有住房。
夏小星隨口回答：“他有什么好說的？”抬眼見母親眼里流露出擔(dān)心，她又補一句，“他那離得那么遠(yuǎn)，我只能住家里。”
徐淑云嘆一口氣，就催著女兒去吃飯。
夏小星走出病房。
被母親這樣一問，她的情緒更是異常低落。
醫(yī)院周圍有好幾家小餐館，都做盒飯生意，因為常有病人訂餐，所以盒飯的檔次從高到低，種類和花樣都很豐富。她進(jìn)了一家，看著一排排的菜，最后點了一份五塊錢的素菜盒飯，一點豆腐和混著青紅辣椒的土豆絲。
以前的她不會這樣節(jié)儉，肯定會喜歡什么就點什么，但現(xiàn)在不行了，現(xiàn)在的她，欠了一百萬。
吃飯的時候，她想起來，葉楓的九十萬已經(jīng)打到了她的卡上，而她承諾的欠條還沒有給他。
夏小星不能這樣稀里糊涂地蒙過去，她已經(jīng)利用了葉楓喜歡她的心，手續(xù)上，她一定要和他有個明白，即使葉楓說她矯情，她也要告訴他，借的就是借的，她一定會還，哪怕十年，哪怕二十年，她一定會還上這筆錢。
從小餐館出來，她回到醫(yī)院的停車場，坐在車?yán)铮o葉楓打電話。
電話一通，她剛叫了一聲“葉楓”，就聽見他說：“小星，我在A大濱湖后門等你。”仿佛只要她給他打電話，他就等著和她見面似的。
她愣了一秒，隨即就答應(yīng)了。她是要見他，而且和葉楓，似乎她也想不出其他更好的見面地點了。
秋夜，有點涼意，月色淡淡的，添了一分清冷。
她在老地方看見了葉楓，還是那樣，坐在湖邊石階上，面朝著湖水，不遠(yuǎn)處白色的路燈照著他，他浸在白光里，身影又像個剪影。
沒有幾個散步的人，風(fēng)很輕，湖水脈脈的，微風(fēng)過處，一縷湖清氣，沁入鼻中。
夏小星徑直走過去，又在那方鋪好的手帕上坐了下來。
葉楓扭頭看她，她把下車時就捏在手里的一張紙遞給他，葉楓接過，展開看了一眼，蒙蒙的燈光下，題頭“借條”兩個黑體字很醒目。
他嘴角微微一咧，把紙折了兩折，塞進(jìn)了褲子口袋。
夏小星望著微微蕩漾的湖水：“我沒有寫還款日期，因為我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還完。”葉楓沒說話。
她心里有點感激，葉楓坦然接受了她的借條和解釋，沒說用不著之類的話，他這樣做，只是為了讓她能夠借得心安理得。
葉楓長大了，不再是那個讓她覺得幼稚的青澀少年，他很體貼，也很懂她的心。
她扭頭看向他：“葉楓，這些錢，都是你掙的嗎？”
葉楓笑著點了一下頭。
“你是怎么掙的？”
“做翻譯啊，給法國公司當(dāng)中國顧問，還給電視臺翻譯一些介紹東方文化的節(jié)目。”葉楓的語氣是一貫的滿不在乎，可夏小星看他的眼神卻認(rèn)真了幾分。
“這幾年，你在法國一定很努力吧。”她把臉轉(zhuǎn)向湖水，說出的話帶了點虔誠。
葉楓不由得看向她，她只管說著：“只有我，在混日子，每天泡在電腦上，除了歐陽皓回家的日子，其他時間，什么都不管，也什么都不顧，只是埋頭碼著字，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碼字？你在寫什么東西嗎？”
“嗯，我在寫小說。”她扭過頭，“你想聽聽我編的故事嗎？”
葉楓一愣，說：“好。”
她嘴角彎了一下，說道：“我編的都是很假的言情小說。有一個，是講一個女孩嫁給了一個不愛她的男人，她努力地去愛，用盡了所有的力氣，可還是不能讓那個男人愛上她。后來有一天，她對那個男人說，我嫁給你這么多年，你能不能假裝和我談一個星期的戀愛？只要一個星期。
“那男人有點心軟�？伤终f，他要出差三個月，等他回來再滿足她的愿望，行不行？那女孩求他，說你晚走一個星期不行嗎？就一個星期。那男人說不行，因為行程早就定好了。然后，他不顧女孩的挽留，走了。三個月以后他回來，那個女孩已經(jīng)死了。其實她早就得了不治之癥。”
說完，她看葉楓，只見葉楓眼睛睜得大大的，直直地望著她。
夏小星頓時笑了：“這個女孩不是我，因為我很健康，不會死。”
“小星！”葉楓低聲叫著她。
她繼續(xù)說：“還有一個故事，是講一對夫妻結(jié)婚以后，男的總是忘不掉初戀女友，經(jīng)常背著妻子和她約會。但這個妻子很包容，還諒解他。好多年以后，妻子懷孕了，這個男人感到愧疚，想最后再見一次初戀女友，從此再不出軌。
“他騙妻子說，他要去開個會，第二天才能回。他妻子微笑著送他出了門。第二天一大早他就趕了回來，可怎么也找不到妻子，這時，他才想起他的手機一直關(guān)著機。
“于是他趕緊開機，卻立刻接到一個陌生的電話，是派出所打來的，說他妻子昨晚遭遇了車禍，地點就距他初戀女友家不遠(yuǎn)。他趕去認(rèn)尸，正好那個肇事司機也在，肇事司機不停地對他說，不是我撞她的，是她自己沖過來的，是她自己沖過來的。那個男人就站在那里落淚。”
她問葉楓：“你覺得我編得好不好？”
葉楓怔怔地看著她，眼里隱約像是有水光。
夏小星和他對視了片刻，就把頭扭開了：“我和歐陽皓分居了，以后，我要拼命賺錢，還你，還許青蘭。”
說著，她就站了起來，向自己的車走去。
幾秒鐘之后，她身后傳來喊聲：“夏小星！我愛你！”
她只當(dāng)沒聽見，一直向前走。
那聲音還在喊：“讓我來愛你！否則我這輩子都會死不瞑目！”
她到了車前。
微微的風(fēng)里，喊聲繼續(xù)傳來：“夏小星！你能不能假裝和我談一個星期的戀愛？我不要抱你，也不要親你，我只要和你在一起，可不可以？”
她突然就流下眼淚。
拉開車門，她坐進(jìn)去，點火，車瞬間啟動，隔著馬路，葉楓被拋在身后。
她不愛葉楓，嫌他幼稚，一直覺得他是和自己一樣大的不懂事的少年；她愛歐陽皓，因為歐陽皓讓她憧憬，讓她仰望。可這一刻，她突然落淚，卻是因為葉楓固執(zhí)的、沒有條件的愛，他和她一樣頑固，頑固得不可救藥。
這樣頑固的愛，也是可以讓人落淚的，可是，為什么她就不能打動歐陽皓呢？那個男人的心，真的是巖石做的嗎？
他終于逼得她放棄，可她是如此難受。
她說出那句“歐陽皓，我要和你離婚”時，是那么身不由己，那一刻，碎裂的，不是婚紗照上的玻璃，而是夏小星憧憬的夢，她編了那么多年的夢，從看見歐陽皓的第一眼起，就開始一絲一縷編織的夢。
就那樣，碎在了地上。
夏小星度過了正式回歸娘家的第一晚。
她睡得不好。她的臥房，母親一直給她打理得很舒適，薄薄的蠶絲被，柔軟的木棉枕頭，她卻就是睡不著，睜著兩只眼睛，望著暗乎乎的天花板，腦子里一片空茫。
子夜兩點，她終于爬起來，穿上拖鞋去了父親的書房。
在裝著床上用品的大塑料袋里，她翻出了兩個枕頭，抱著兩個枕頭回到床上，她把臉埋在里面分別聞著。
是這個了，歐陽皓的味道，淡淡的木香氣息，充滿誘惑，十二分的陽剛味道。
夏小星很沒出息，自從在那個夏天第一次聞到這種味道，她就仿佛一夕沉溺，沒入了海中，再也不能浮出水面。
她覺得從那時候開始，她就深度眩暈了。
她至今也沒告訴過歐陽皓她是怎么愛上他的。
剛結(jié)婚的時候，歐陽皓曾不耐煩地問過她：“你為什么非要嫁給我不可？”
她觍著臉回答他：“你帥啊，還是個海龜，我最喜歡大海龜了。”
歐陽皓無奈地瞪著她，一臉被折磨到不堪的表情。
其實她愛上他是那樣簡單，就因為他把一件衣服扔在了她頭上，然后她就記住了他的味道，在一個六月的傍晚，她被他的氣味包裹住，從此她腦中就永遠(yuǎn)留下了他的體香記憶。
那要回到十年前，她還在上中學(xué)，臨近放學(xué)的時候，她卻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不能站起來了。等教室里人都走光，天黑了下去，走廊里也沒有腳步聲了，她才背著書包迅速地去了廁所。
從廁所出來，她站在走廊拐角處，卻更加不敢走到燈光底下，因為，她清楚地看見褲子臟了一大片。
正在手足無措地考慮著要不要就這樣沖到校門口給母親打電話，她忽然看見了一個男生，很高的個子，似乎是高年級的學(xué)生，正快速向這邊走來。
她想都沒想就喊了一聲：“喂！”
那男生顯然嚇了一跳，立即就不悅地說：“你躲在那里嚇人�。�”
她直接問：“能不能把你衣服借我一下？”
男生愣住，不明白她為什么要借他衣服，瞪大眼睛看她，只是周圍暗沉沉的，他明顯看得很吃力。
見那男生不回答，她泄氣地說了聲：“不愿意就算了。”六月天，人人穿著單衣，他把衣服借給了她，他就要打赤膊。況且她也不好意思給他說明理由。
埋著頭，她從陰暗處走出來，心想今天這個臉，肯定是丟定了。沒想到片刻之后，身后響起腳步聲，一個人影從她身邊竄過去，一件衣服就丟在了她頭上。
她就這樣聞到了歐陽皓的味道。
等她把衣服從頭上拉下來，眼前已不見了人影，只聽到樓道里傳來“咚咚咚”下樓的聲音。她趴在四樓水泥欄桿上往樓下看，沒一會兒，就看見一個裸著上身背著書包的人沖了出來。
樓下有很清亮的路燈，她的目光追著那個背影，忽然，那男生回頭朝她望了一眼，她頓時一慌，就在這一慌之間，她看清了那張臉，歐陽皓的臉。
從此以后，她每天在校園里尋找他的影子。
把臉埋在歐陽皓的枕頭里，夏小星終于趴著睡著了。
醒來時日頭已高，耳中聽得比往日熱鬧的車聲，那聲音仿佛就在院外的街上，她睜開眼，怔忡了好一會兒，才想起她已回了娘家。
還沒有離婚，她卻覺得已經(jīng)和歐陽皓結(jié)束了。
心瞬間蒼白。
以后的每個日子，她都必須習(xí)慣這樣的清晨，然后獨自地堅強度過。
最后一天開車上班，夏小星到得不算太晚。
鄧?yán)咸褟耐降苣抢镏浪媛毘晒α�，囑咐了她幾句不要宣揚，就暗示她以后下午沒特別的事可以不用來上班。夏小星第一次覺得老太太雖然愛裝嫩，但長得其實是相當(dāng)慈眉善目的。
她和律師約的是下午兩點去檢察院，趁著手里還有車，中午她把母親從醫(yī)院接了回來。冰箱里已沒有菜，她炒了兩個雞蛋下了兩碗清湯面和母親吃了，然后就告訴母親下午約了律師去退贓。
徐淑云又像意外，又像不意外，望著女兒，問：“這筆錢，你從哪里搞來的？”
夏小星猶豫了一下，還沒說話，徐淑云又問：“是不是阿皓給你的？你爸爸原來提起過，說阿皓這孩子很有出息，真是難為他了，媽媽現(xiàn)在最安慰的，就是你能過得好。”
她張了下嘴，終究什么話也沒說出來。
兩點，在檢察院門口夏小星見到了等她的律師。
女律師，三十來歲，一身合體的職業(yè)套裝，言辭間透著律師特有的條理和精明：“以前我見過幾次你爸爸，沒想到他就出了事，可能得罪了什么人。贓款退清以后，我會盡量替他爭取減刑。”
夏小星認(rèn)真地說了一聲“拜托你了”，那律師大約見慣了疑犯家屬的這種表情，旋即表態(tài)：“這是我該做的，我會盡力的。”
向警衛(wèi)出示了證件，女律師帶著她走向檢察院的大樓。抬眼看見頭頂上高懸的國徽，夏小星想，父親也許真的是得罪了什么人，可最根本的，大約是忘記了這個國徽的存在。
手續(xù)辦得很快，反貪局的人接待了她們。
女律師向辦公室的眾人介紹著她：“這是夏文強的女兒。”
一屋子的目光頓時都落在她的身上。她用清晰的聲音，鎮(zhèn)定地說了一句：“我來替我父親退贓。”就迎向所有看著她的眼睛。
父親是腐敗了，也違了法，可她不能以父親為恥，因為對于她來說，他只是父親，而不是其他。
從檢察院出來，女律師問她：“你去哪兒？要不要我送你一程？”
她笑著搖頭：“不用，我去搭公交車。”就揮手告別女律師，向兩百米外的公交車站走去。
下午三點，秋天的太陽還很明朗，天微微藍(lán)，馬路上疾馳的車很多，夏小星走向公交車站，那里有七八個等車的人，她走過去，和他們站在了一起。
她沒有回家，去了廣告公司。
臉上長滿青春痘的小伙子見到她很高興，對她說：“你自己先琢磨，有不懂的就來問我。”她點點頭，在一臺無人的電腦跟前坐了下來。
不久就有策劃室的人告訴了童顏，童顏略微沉吟，抬頭看向來人：“那臺電腦就暫時給她用吧，不要打攪她，讓她學(xué)吧。”
來人點著頭，退出了經(jīng)理室，小鄒推門而入。
童顏凝視著暗紅色的桌面，良久抬頭：“歐陽皓，真的不知道自己的老婆在干什么嗎？”
五點半，夏小星隨著廣告公司的人一起下班。頭一次乘下班高峰時段的公交車，她等了半天，才擠上一輛人稍稍少點的車回到現(xiàn)在住的小區(qū)。
小區(qū)面積很大，方圓接近兩站路，她拎著在附近超市買的幾樣菜，急匆匆地往家里趕。
一口氣爬上四樓，她在門外喘著氣喊母親，叫了一聲“媽，開門”，猛然想起母親的腳不方便，又急忙騰出一只手去掏鑰匙。
手剛伸進(jìn)包里，門突然開了，她抬起頭，立即就愣住了。
歐陽皓一只手扶著門，臉色陰沉地望著她。
她眨了兩下眼睛，確信沒看錯。是歐陽皓，一臉陰沉地望著她。
是真正的陰沉，風(fēng)雨即將來臨前的預(yù)兆。她一向喜歡他的霸氣，這一刻，她清楚地感覺到歐陽皓的霸氣正應(yīng)用在她的身上，那種內(nèi)斂的強勢，正無聲無息地向她籠罩過來。
這才是真正的歐陽皓，第一次，在夏小星面前脫去外衣，亮出真實自己的歐陽皓。
也是第一次，他平等地和她對壘，平等地正視著她。
兩人在門口無聲地對峙。
已是傍晚，樓道里亮著昏黃的燈，片刻之后，那燈熄去，頓時，門口只�？蛷d透出的一抹光，半是晦暗中，夏小星看見歐陽皓的臉越發(fā)陰沉。
屋里傳來徐淑云的聲音：“是不是小星回來了？”
她答應(yīng)著：“媽，是我。”歐陽皓這才側(cè)身讓開。
京公網(wǎng)安備11010202007521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