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白王喆對視了一眼，在空中交會了一下想法，最后一齊說：“妹子你早點回去休息吧！”“圣誕快樂！”
“圣誕快樂。”她撐起了最后的笑容，“這家伙讓他坐一會兒，稍后就好了。你們累了也可以先回去，他沒事的。”揮了揮手，轉(zhuǎn)身離去。
薛綠攔了一輛出租車，報了家里的地址。司機開了音響，電臺里放著張靚穎的歌。她不知道歌名，只聽那清透微傷的聲音反復(fù)唱著-
雨還在下，落滿一湖煙。
斷橋絹傘，黑白了思念。
誰在船上，寫我的從前。
一筆蝴蝶，滿紙離散。
白色翅膀，紛飛了流年。
長嘆一聲，天上人間。
雨還在下，淋濕千年。
湖水連天，黑白相見……
眼前仿佛有白光一閃，她又在一次和過去的自己在某個記憶的碎片里再見。
那是去年的圣誕節(jié)，他帶她去的餐廳樓底下是全上海最高的圣誕樹，透過落地窗可以看到樹上面掛滿了彩燈，頂端是一個巨大的天使像，天使雙手相抱，為地上蒼生送去祝福。
沈嘉赫突然把一個大禮盒推到她面前，讓她拆開來。
“什么東西要用這么大的盒子裝��？”她拆開盒子，里面是一雙棕色的UGG雪地靴。由于沈嘉赫送的東西向來金貴，她一下子沒反應(yīng)過來這鞋什么名堂。
“其他女孩子冬天都穿這個鞋子，你怎么還穿皮鞋？你不怕冷？”他反問道。
“啊……我就想穿得好看點給你看……”她呆呆地回答。
沈嘉赫格外溫柔地笑：“我知道你是多么好看，但我不想你受凍，明天開始穿這個吧。”
“嗯，好。”她高興地把鞋子放好，心里已經(jīng)暖得照亮了一整個漫長的冬天。
可惜這雙鞋后來很不幸，母親洗衣服的時候，漂白粉落到鞋子上，這米黃色的鞋子褪了半邊顏色。薛綠想去專柜里再買一雙，愣是斷貨。后來每次和沈嘉赫見面，他都奇怪她為什么不穿他送的鞋。
薛綠只好找各種理由搪塞，后來他送她回家，兩人從小區(qū)門口漫步進去，在家門口的垃圾箱附近看到一個塑料袋，里面露出來半只雪地靴，那一瞬間薛綠的表情就認了這事。絕對是從她家扔的，母親扔廢品毫不含糊，雖未得到她的同意。
沈嘉赫如同自己被扔棄了一般看向她，眼神瞬間轉(zhuǎn)冷，轉(zhuǎn)身大步離去。整晚他的電話都關(guān)機，她曾想過發(fā)短信解釋，卻覺得還是電話說得明白，怕他以為她的文字只不過是掩飾。
第二天薛綠上班抽了好幾個空偷偷打他電話，最后一次好不容易打通了，他只說：“我在忙。”她順從地掛了電話。眼淚一瞬間就落了下來。仿佛自己真的成了做惡事的人，所有的罪名已經(jīng)妥妥實實地落到自己身上。
下午上班，一堆快遞從桌上鋪到桌下。又是年底又是月底，客戶寄來的公文信函都處理不過來。拆快遞拆到手麻木，不經(jīng)意間打開一個盒子，里面是一雙米黃色的同款UGG雪地靴……
她拿起手機，給他發(fā)短信，只有那么簡短的一行字：嘉赫，我愛你。
他回復(fù)說：我也愛你。
“不生氣了嗎？”
“當(dāng)時是生氣，但是你做什么我都會原諒你，何況只是弄丟了一雙鞋。”
薛綠想，她這輩子再也找不到像沈嘉赫這么愛她、這么對她好的男人了。而這個男人，卻在七個月后徹底從她生命中退出了。
她覺得腳很冷。這個冬天她一直穿著皮鞋，午夜時分，冷得幾乎腳指凍結(jié)。
“師傅，我難受。”她垂著眼說。
“那要不要去醫(yī)院�。�”司機回答道。
“不，你現(xiàn)在掉頭走……”那個公寓，她生活了四年，閉著眼睛都知道方向。
分手四個月后，她重新回到11樓底下。
掏出手機，撥通了他的電話。鈴聲響了很久后他才接起，不確定地問：“薛綠？”
那個聲音，熟悉入骨髓，在每個繾綣的夢境里糾纏。
她深呼吸一口氣，問道：“你現(xiàn)在方便下樓嗎？”
他又是沉默了一會兒，卻說：“不太方便。”
“哦，沒事了。”她掐死了電話。
一陣夜風(fēng)吹來，纏繞住她的脖子，如同三尺白綾。
心里有個聲音在說：薛綠你不是一直做得很好嗎？即使分手了也沒一點被人瞧不起過，你的脊梁不是一直筆直的嗎？只不過是聽說他要結(jié)婚了，你怎么就跑到他樓下來讓他看笑話了？薛綠你回去，趕緊回去！
一遍又一遍勸自己，腳卻像是灌了鉛，哪怕是一步也無法動彈。
11樓的落地窗簾向兩邊移去，潘依依雙手環(huán)胸，欣賞著樓下佇立的薛綠的身影，輕笑道：“她看上去好可憐呢。”
“是嗎？”沈嘉赫給自己倒了一杯紅酒，坐在沙發(fā)上，輕嗅酒香。
她坐到他身邊，撲入他懷里，耳朵抵在他胸口，語氣夸張道：“親愛的，你到底有沒有心��？你的前女友在樓下苦苦等你呢。不去見一面？”
“不必了。”他品著紅酒，沉醉其中。
“沈嘉赫你真是個壞男人。你一直都是這么壞嗎？還是和我在一起才變壞的？”潘依依抬眼看他，眼神里卻流露出更多的喜歡。
沈嘉赫搖了搖頭，朝她笑道：“我對你有求必應(yīng)，還不夠好？”
她雙手掛在他脖子上，與他雙眸對視道：“可是我覺得，你的心不在我身上，也不在她身上。你的心到底在哪里？”她知道他不會回答，又說道，“反正遲早是我的。”說罷便吻上他的唇，他也溫柔地回吻。
潘依依拿起他的手機，一邊接吻一邊熟練地自拍。離開他的唇后，她看了看照片，挑了一張角度最好的，問他道：“親愛的，我?guī)湍阋粋�忙好不好呀？”
“你隨意。”他繼續(xù)沉醉在酒香里，神情怡然。
“那我真的發(fā)送出去咯？”手指就停在發(fā)送那個鍵上面。
沈嘉赫看了，修長的手指伸了過來，在發(fā)送鍵上輕輕一點，屏幕立刻變?yōu)檎诎l(fā)送，已發(fā)送成功。
“哈哈，”潘依依笑了出來，又一次鉆進他懷里，“親愛的，我突然真的有點同情她了。”
“你改變做人原則了？”他問。
“不，”她果斷地搖頭，“對前女友要趕盡殺絕。”
他這會兒笑了，輕輕地摟住她，溫柔道：“誰說我不喜歡你了？你這一點我可喜歡了呢。”
短信飛到了薛綠的手機里。
她乍一看到發(fā)件人是沈嘉赫時，心驟縮了一下。再打開信件，見到他和小嫩模親密接吻的照片，突然眼前一黑，心陡然沉落至萬丈深淵。
耳邊又響起了久違的歌聲-
雨還在下，落滿一湖煙。
一筆蝴蝶，滿紙離散。
白色翅膀，紛飛了流年。
而她的流年，已經(jīng)在此刻潰裂成沙，化為虛無……
腳仍然無法動彈。
眼淚蜿蜒而下，滴落在她裸露在外的手背上，灼灼地燙到了自己。
-薛綠你怎么這么狼狽？薛綠你堅強一點好不好？你原來一直都不敢接受這個事實，你不敢面對他們已經(jīng)在一起的事實，他們明年五月就要結(jié)婚的事實。
-沈嘉赫早已經(jīng)變了，不是當(dāng)年那個愛你入骨的男人，他轉(zhuǎn)投了新歡。
-你們，不過是西湖上的斷橋，橋斷人離。
她緩緩閉上眼睛，抬起頭，深嗅冬夜里最孤寂寒冷的氣息。這股冷冽滲入胸腔，沖走焦灼。漸漸地，雙腳又恢復(fù)了知覺。她轉(zhuǎn)身，朝小區(qū)外走去，離他遠去。
如同分手那天一樣，她確信這是最后一次與他通話。這輩子，再也不要見面，不要通話。如此這般，疏離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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