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因為你二十七了,把自己想象得刀槍不入百毒不侵,心里難過也不肯哭出來,明明生氣也不愿意表現(xiàn)出來……其實人不用活得這么累的。】
回家后,自然逃不掉父母殷切的目光。她嘆了口氣,搖了搖頭,徑自走進臥室。門外聽到母親說:“這孩子難道死心眼吊在沈嘉赫那棵樹上了?”又聽父親道:“你急什么,給孩子一點緩沖的時間吧。咱還是過個把月再安排她相親,相中的幾率大些。”
“唉……”
頭好疼,頭真的好疼。
這個周末,她在家里休息了兩天,哪兒也沒去。孟沖約她出去聚聚,她揣測著孟沖一定是要安慰自己。失戀的人最怕安慰,所以她干脆地回絕了。好在孟先生在銀行做客戶經(jīng)理,那可是日理萬機的工作,所以推托個幾次,他真是忙得沒空來找她。
風(fēng)平浪靜地過了一個月,小日子逐漸安逸起來。
就在她樂見那些糾纏都遠離了自己時,下班前突然收到劉朔的短信:我今天到你公司樓下找你。早點下來。
薛綠閉著眼睛回復(fù)道:我今天出差呢,劉先生改天見吧。
改天也照樣出差。
短信飛快地回復(fù)了,他說:我剛才打電話到你們公司前臺了,人家說你在的!當(dāng)我傻呢!
這下她還能說什么……干脆不回了。
正巧今天事兒比較多,她特意慢悠悠地反復(fù)檢查做的表格,一晃眼就七點了,又耗了十五分鐘才下樓。掃視了一圈大堂,沒見到他,她正高興著卻聽那個不算陌生的聲音說:“薛小姐,我等了你半天!”
奇怪,她沒見到劉朔啊……
她調(diào)轉(zhuǎn)目光,被他駭住……睜大了眼:“你……你……你……”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怎么樣?怎么樣?”劉朔走上前,用期待的小眼神看她。
不能怪她剛才沒認(rèn)出來,她要是能認(rèn)出來才有鬼呢!
“你怎么變成這個樣子了?”怎么可以這樣瘦!讓公司里報了各種健美課程仍然瘦不下的妹子情何以堪!
“你上次不是說,我瘦一些會洋氣很多嗎?我節(jié)食加運動,減了10kg。”他笑得露出了金牙。
“會反彈的……”她提醒道。
“我會堅持運動的!”劉朔轉(zhuǎn)了一圈,亮亮前胸后背,“你看這效果到底怎么樣?”
效果當(dāng)然是好了,這10kg專挑肥肉掉,現(xiàn)在從背影看,還真是有幾分養(yǎng)眼,噢,臀再翹一些就好了。不過這身衣服仍然毫無品位,一敗涂地。
劉朔哼哼道:“我還有后續(xù)計劃。我會多看書,多看音樂劇,多去文化沙龍,我就不信我成天泡在紙堆里還浸不出墨香味來!失戀了咱要更加振作起來!你也改改你的外形吧,哪怕?lián)Q個發(fā)型也會靚麗許多。”他自信地笑,“一起去吃飯不?不過我節(jié)食,我看你吃。”
“不了,改天見吧。”她笑,要他看自己吃也太殘忍了。
“那好,薛小姐,我送你回家吧;仡^再約你可別騙我說去外地了。”
薛綠臉上一紅,笑道:“不用了,謝謝,我坐地鐵回去。”
之后的幾天,每每想起這個劉朔,總?cè)滩蛔☆拷Y(jié)舌一番。怎么能一個月減10kg?怎么和上次完全不同了?他還勸自己也改一改外形,哪怕?lián)Q個發(fā)型也好。
薛綠摸了摸盤得一絲不亂的長發(fā),問旁邊的同事:“你們說,我換個發(fā)型好嗎?”
幾個同事怔了怔,一下子沒接上來。她這頭黑色長發(fā)蓄了三年呢,還是一個新進來的同事說:“好啊,可以染個顏色。我這邊有蒂凡尼的打折卡哦!”
受了同事的鼓舞,薛綠下班真的沖往來福士蒂凡尼了。這里時時刻刻都排著長龍,她耐心地等了半個多小時,最后坐到梳妝鏡前。
“美女要做個什么頭發(fā)?”理發(fā)師一邊揉她的發(fā)梢一邊問。
“要染個顏色,再剪短。要年輕、朝氣、時尚,但不能太嫩。”
理發(fā)師點頭如搗蒜:“行,全包在我身上。”他說完就將她蓄了三年的長發(fā)一刀剪了。
薛綠雖然心痛,卻不吭聲。任憑技師和理發(fā)師在她頭上做文章,只不過他們的動作實在太慢,光染個色就熬了三個小時。過了十點,她就處于半昏睡狀態(tài)。也不知過了多久,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薛綠第一反應(yīng)是問來人:“幾點了?”
“美女,快十二點了,你得走商場的緊急通道出去。”
她打了個哈欠,回道:“謝謝,好的。”然后再看向鏡中,一下子都沒認(rèn)出自己來。
短發(fā)及肩,耳下蓬松地打卷,栗色光澤飽滿。發(fā)型變了,完全不敢相信,她恍然間仿佛看到二十三歲的自己。
如果她一直保持著張揚鮮麗的狀態(tài),沒有為了沈嘉赫,努力變得溫婉雅意,他還會選擇那個小嫩模嗎?
不敢去想,也不能去想。
薛綠當(dāng)晚回到家后沉沉地睡了一覺,醒來時已近中午。她到梳妝臺前又瞅了瞅自己的新發(fā)型,實在喜歡,便走到窗邊,借著陽光自拍了一張。效果還不錯,照片上的人雖然素顏朝天,卻笑得很甜美。她把這圖片添加彩信發(fā)送給劉朔,標(biāo)題是“說改變就改變”。
她和劉朔,是真的結(jié)成失戀陣線聯(lián)盟了吧。
不一會兒劉朔就回了短信,一句“天啊”后帶了一排感嘆號。她看得哈哈大笑。于是兩人又聊了幾句,劉朔顯擺似的說今天下午要待在圖書館里熏陶,這會兒要出門了。
劉朔剛發(fā)出了短信,卻收到了一個來電。顯示屏上“潘依依”三個字幾乎令他一時都反應(yīng)不過來,幾乎是誠惶誠恐地接起電話道:“依依?”
“劉朔,我讓你追查的事情你追查出來沒有,沈嘉赫的前女友到底是什么樣的人啊?有我好看嗎?”潘依依口氣不悅地問,似是不滿一個月了劉朔還沒給她滿意的答復(fù)。
“她當(dāng)然沒有你好看了,依依你是最美的。”劉朔趕緊歌頌。
“她既然不好看,沈嘉赫怎么會跟她談了四年?他眼瞎了?”
“他沒眼瞎,你眼瞎了……”他小聲說。
此話一出,氣得潘依依拔高了音量,怒斥道:“劉朔,我交給你這事有多久了?你到現(xiàn)在連一張照片都沒給我弄到!啊?”
劉朔認(rèn)命地低嘆道:“你別氣,照片我有了。我現(xiàn)在就發(fā)給你。依依,我最近減肥了你知道嗎?”
“不知道,沒興趣,你趕緊發(fā)照片過來!”她說完啪的一聲掐了電話。
他們也交往三年了,這三年里,她習(xí)慣了做女王,而他像她最忠誠的仆人。劉朔的老同學(xué)見到他這樣,曾笑話道:“兄弟,你愛一個人愛得連尊嚴(yán)都沒了。”
那時劉朔正愛得走火入魔,回問道:“尊嚴(yán)有什么用?能換她笑嗎?”
自此后,那個老同學(xué)再也沒敢插嘴過他的感情。而劉朔面對潘依依,已經(jīng)沒有對錯、是非、榮辱、尊嚴(yán),甚至底線。因此哪怕他們分手了,只要他還想著潘依依,他就會繼續(xù)下去,包括瘋狂減肥、逼迫自己去看書。
劉朔把薛綠的照片轉(zhuǎn)發(fā)了過去,潘依依收到后,打開一看,倒抽了一口氣。再仔細(xì)看了看,越看心里火氣越盛。
潘依依中午和沈嘉赫約了吃西餐。她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從走入餐廳的剎那,無數(shù)目光隨著她轉(zhuǎn)動,直到她消失在最內(nèi)部的VIP包間。
沈嘉赫下午還要回公司,中午只是抽空出來陪她吃個飯。幾乎沒有時間閑談,上了菜后便低頭用餐。
“嘉赫,陪我去看芭蕾好不好?”她做一臉期盼狀問道!短禊Z湖》是她心中最愛,不管是什么劇團過來巡演,她總要去看。只不過陪同的人從劉朔改為了沈嘉赫。
“好。”他應(yīng)道,聲音波瀾不驚。也不問是看什么劇。
“那下次你想看恐怖片,我也跟你一起去。”她禮尚往來一番,換了他嘴角溫和的笑意。
西餐吃完了,服務(wù)生收了盤子。沈嘉赫點了一根煙吞吐,那煙味嗆得她怪難受的,劉朔可從來不吸煙的。
“嘉赫,不好聞。”她故意咳了幾聲。
他仍是溫柔地笑:“你乖。”
潘依依心里不太高興,也不太習(xí)慣服從,她干脆涼了嗓音道:“嘉赫,你那個前女友,怎么跟你描述的不一樣呢?”
“嗯?”他挑了挑眉。
“你不是說她是職業(yè)女性,盤了一頭黑色的長發(fā),略顯老氣嗎?我偶爾搜到一張同名的照片,八成就是你的前女友,完全不是你說的那個樣。你故意騙我的?其實完全沒有必要,我了解她不過是想了解你的一部分,根本不會比較什么……”
“她就是那個樣。” 沈嘉赫繼續(xù)抽煙。
見他仍是這么說,潘依依是個直性子,壓不住事兒,便直接把手機里的照片調(diào)出來給他:“哪里老氣了?”
僅僅是見到薛綠照片的一瞬間,沈嘉赫如條件反射般掐滅了煙頭。
恍然回到四年前他們相識的時光。
沈嘉赫別開目光,將手機還給潘依依,淡笑道:“寶貝,看她做什么。我們走吧。”他說完便拿起外套和車鑰匙,拉著她的胳膊離開了餐館。留下桌上的半根煙。
《天鵝湖》VIP座已經(jīng)售完了,沈嘉赫卻變戲法似的變出兩張票。潘依依高興得完全忘記了上次西餐廳里的不快。
在潘依依的想法里,男人和女人,總有一個可以把對方馴服。她是不會被人馴服的野馬,她的使命就是馴服男人。以前劉朔不就服服帖帖的嗎?沈嘉赫必然是難度高,但是她相信總有一日會讓沈嘉赫俯首稱臣。所以現(xiàn)在的不快,她都等以后找他算賬。
這周六晚上,她將自己打扮得光鮮靚麗,還特地去美發(fā)沙龍吹了頭發(fā),挽著沈嘉赫的胳膊入了場。
離開場只有幾分鐘了,位子在二樓正對中央舞臺的VIP雅座,沈嘉赫一邊往里頭的座位走,一邊對旁人說:“Excuse me.”她則亦步亦趨地跟在后頭。
沈嘉赫卻突然頓住了腳步,看向座位旁的人。
潘依依順著他目光看去,這女人有點眼熟,再往旁邊一看,竟然是劉朔……這下她完全想起來他旁邊這個眼熟的人是誰了!
沈嘉赫完全怔在當(dāng)場,而薛綠因為太過于訝異,也直視著他,忘記了移開目光。
誰曾想過,會在這里狹路重逢,且別無去路。
薛綠好不容易移開了目光,看向了潘依依。兩個女人在無形中將自己和對方從頭比到尾。最后她看到潘依依推了推沈嘉赫,他這才回過神來,拉著潘依依的手往里頭的座位走去。
他們徹底走遠了。
薛綠的心神有一瞬間的恍惚,這時劉朔在一旁小聲問道:“怎么樣?我今天打扮如何?應(yīng)該不遜于沈嘉赫吧?”
她回眼看他,他今日特地穿了襯衫,卻還是戴了金三套,她直白地?fù)u頭,然后問道:“今天都是你安排的?”
“我只知道她肯定要來看《天鵝湖》,她也喜歡坐這個包廂。不過我沒跟她事先約好。”
“她當(dāng)然不可能和你約好?赡惆才帕宋覀兯膫人見面。”她一點也笑不出了。只覺得自己被人操控了般,被安排和不想見面的人見面。
劉朔沉默了一會兒,反問道:“不好嗎?我們現(xiàn)在跟之前的狀態(tài)有了很大的區(qū)別,這不揚眉吐氣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