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與野玫瑰
電影就跟戀人一樣,我撕心裂肺、哭天搶地,舍不得;你卻滿臉淡然、橫眉冷對,根本不在乎。他說《海角7號》是個破爛溜丟的大俗片,然后全臺灣人民都怒了。誰讓這是今年臺灣的“國民電影”呢?被政治丑聞和政壇風波搞得一團糟的臺灣社會,就指著這個片子來“療傷”了。
“照片里的海,沒風也沒雨;照片里的你,笑得就像在天堂。不管你的未來將屬于誰,誰都配不上你。”這是其中我最喜歡的一段文字。寫下這段文字的日本男人,感傷,但是懦弱。他坐在鬧騰騰、臭烘烘的甲板上,喃喃自語:“我不是拋棄你,我是舍不得你。”他自己相信這一點,所有的觀眾相信這一點,可惜,真可惜,最要緊的是,這封信的對象,友子,她相信嗎?老人家收到這7封信的時候,已經(jīng)老了。
日本男人在信里頭,預(yù)言了這個結(jié)局,“我見到了日后的你,韶華已逝;日后的我,發(fā)禿眼垂。晨霧如飄雪,覆蓋了我額上的皺紋;驕陽如烈焰,焚枯了你烏黑的秀發(fā)。你我心中最后一點余熱完全凋零。”凋零的時候,信來了,從中國臺灣海到日本海,那么長的思念來了,六十多年前的分別來了。
六十多年前,那個日本男子躲在船舷之后,只露出半個腦袋。懦弱的他,很感傷,在最后一眼看到了戴著白色針織帽的友子。
“你提著笨重的行李逃家,在遣返的人潮中,你孤單地站著。你戴著那頂存了好久的錢才買來的白色針織帽,是為了讓我能在人群中發(fā)現(xiàn)你吧!”
是的,你猜對了,正是為了讓你能在人群中發(fā)現(xiàn)我。你的目光,正好切過船舷的油漆面,落在我的白色針織帽上。海浪動了,你還是矮矮地躲在后面,連多余的目光都不肯分下來一點。你現(xiàn)在不站起來看我,難道你的目光,能穿越從中國臺灣海到日本海那么悠長的海面距離嗎?
“這海洋為何總是站在希望和滅絕的兩個極端。這容不下愛情的海洋,至少還容得下相思吧。友子,我的相思你一定要收到,這樣你才會原諒我一點點。”
原來你也知道再也望不見。原來你的懦弱,竟然讓你,用相思來代替愛情。所以我沒有哭,船開出碼頭,船駛?cè)氪蠛#僖部床灰,我也沒有哭。
“我看見了……我看見了……你不動地站著,你像7月的烈日,讓我不敢再多看你一眼。你站得如此安靜,我刻意冰涼的心,卻又頓時燃起。我傷心,又不敢讓遺憾流露。我心里嘀咕,嘴巴卻一聲不吭。”
日本男人倉皇地逃出了中國臺灣,逃離了他的小愛人。不僅因為他們戰(zhàn)敗,也因為他的懦弱,他不敢為了他愛的也愛他的那個人,做任何一點勇敢的行為。他躲在船舷之后,寫信。“我會假裝你忘了我,假裝你將你我的過往,像候鳥一樣從記憶中遷徙。假裝你已走過寒冬,迎接春天。我會假裝……直到自以為一切都是真的!然后……祝你一生永遠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