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記本就這么放在這兒？”寧可把它拿了起來稍稍翻了兩頁，字跡有些潦草，也寫了沒有太多，基本就是從三個月前開始寫的。
內(nèi)容也沒什么特別的，就是每天吃了什么和老公說了些什么話。
“看上去挺相愛的，應(yīng)該不會有預(yù)謀殺他的心。”寧可合上日記本打算回去再仔細研究，現(xiàn)在趕快離開這個鬼地方才是頭等大事。
即使是走起路來很注意，腳下的高跟鞋和木地板相遇的時候還是發(fā)出突兀的聲音。
她又一次走到了客廳，看著這幢空落落的屋子發(fā)呆。
本該是幸福的一家三口，卻被小三破壞了，現(xiàn)在搞得家破人亡，寧可在心里暗暗咒了那個小三幾遍后準(zhǔn)備開溜。
剛轉(zhuǎn)過身，門鈴卻突然響起。
寧可的瞳孔一瞬間瑟縮在一起，只覺得腦中一片空白。
門鈴只響了一下，就讓寧可的心跳迅速飆升。
她張著嘴，吞了口唾沫，喉嚨處上下的起伏異常明顯。
稍稍往前挪動了一下，腳下的木地板卻發(fā)出“嘎吱”的聲音。
寧可本想從貓眼望出去，可實在沒有勇氣，唯一能抱住的東西就是胸前的資料，她便不客氣地拼命抓緊。
終于，門鈴又響了一次。
像是讓人絕望而凄涼的嘶吼。
腳下像是被什么東西黏住，不得動彈半步。
又過了半晌，那道門后面?zhèn)鱽硪粋�磁性的聲音，“有人嗎？”
似曾相識的聲音，似乎哪里聽過，寧可瞇著眼仔細地回想著。
“我是顧律，請開門。”
外面的聲音像是魔語一般，讓人莫名的心安又讓人莫名的心亂。
寧可低頭理了理衣服，確定自己剛才慌張的表情從臉上完全消失才開了門。
開門的一剎那，對比強烈的光線互相涌進另外一個世界。兩人相互凝視，誰都沒有開口，似乎不舍得打破此時的靜謐。
微涼的空氣中，只有兩個人的呼吸聲在交流。
“好久不見啊。”顧律的聲線以一條悠長的弧度飄蕩進寧可的耳中。
似乎經(jīng)過了時光的洗禮，眼前男子無論是聲音還是輪廓都更加沉穩(wěn)，依稀還記得當(dāng)初那個會為了過幾天要上庭而緊張的側(cè)影，只是如今已經(jīng)變得那樣模糊。
“是啊，你怎么來了？”寧可的眼中還是泄露了一些細微的情緒。
相比之下顧律的臉上倒是看不出一絲一毫的波瀾，“我和門口的保安打過招呼，如果有人來這里就通知我。”
“怎么，怕我偽造證據(jù)？”寧可抬了抬下巴。
顧律睨了她一眼，眼中沒什么溫度，“證據(jù)是以事實為根據(jù)、以法律為準(zhǔn)繩的，如果你提供的證據(jù)是假的，終有一天會被找出破綻。”
通透的大廳給人溫馨的感覺，顧律走到大廳中央，視線被泛著藍光的魚缸所吸引。
他站到玻璃魚缸對面，欠下身看了看，“養(yǎng)了很多招財魚，應(yīng)該餓了好幾天了。”
顧律直起身找了下魚飼料，往里面倒了些，里面二十來條白色的招財魚一下子往飼料的地方涌，大口大口搶著食物。
“喂，你怎么可以亂動呢，萬一破壞了證據(jù)怎么辦？”寧可站到魚缸對面，透過淺藍色的玻璃看著顧律的臉，不一會兒，光線就變成了旖旎的粉。
曖昧的光線下，他臉部的弧度越加好看，眼睛深邃得像一灣深潭。
顧律沒有理會她，饒有興致地喂著魚，“難道要我扼殺生命？我可不是廖蕾。”
“我的當(dāng)事人是無罪的，你在沒有證據(jù)的情況下請不要誣蔑我的當(dāng)事人，否則我告你誹謗。”寧可立即直起身。
看著它們吃得差不多，顧律把飼料放好，雙手插入西褲口袋，有意無意地往身后案發(fā)所在地的沙發(fā)瞥去，“我沒說你的當(dāng)事人是有罪的，我只是說她殺害了一個生命。”
寧可無力反駁，憋了口氣在肚子里。
顧律環(huán)顧了一下屋子四周，最后焦點定落在寧可的雙眼上，“有什么新證據(jù)？”
寧可脫下了手套，指著公文包說：“有我當(dāng)事人的親筆日記，過幾天我會提交給中院。”
“記得在開庭前五天提交證據(jù)，否則證據(jù)無效。”
“我當(dāng)然知道了。”寧可對他這句話很不滿，“這個不需要你教，是個律師都懂。”
顧律似笑非笑地看著她，皮膚在又一次轉(zhuǎn)換成藍色的魚缸燈光照耀下更加透白，“我不是教你，提醒你一下而已。”
“你就是來喂魚的？”
顧律朝她攤出手，“日記借我看一下。”
“你有戴手套嗎？萬一破壞了指紋怎么辦？你負得起這個責(zé)任嗎？”
面對寧可的咄咄逼人，顧律的目光依然淡漠，“她的日記從什么時候開始寫的？”
“很早，而且內(nèi)容都是對我方有利的。”寧可得意地彎起唇角，“就是每天如何相親相愛地度過。”
顧律拿出手機，迅速開鎖，打開照相機對著寧可捧在胸前的透明公文袋，“讓我拍張照。”
即使知道顧律的目標(biāo)是透明公文袋中的日記，但感覺到鏡頭對著的地方是自己的胸部，寧可還是感覺不適地捏緊了胸前的公文袋。
顧律看她沒反應(yīng)，倏地抓住她的一只手腕舉起，對準(zhǔn)了日記本按下了拍攝鍵。
一瞬間刺眼的白光讓寧可不由自主地瞇起雙眼，再一次睜開的時候，眼前是斑駁的光圈。
顧律放開她的手，往另一個寧可剛才沒去的昏暗走道看去，“那里面似乎住著他們女兒。”
寧可也順著望去，點了點頭，“是的，據(jù)說小時候受過刺激，到現(xiàn)在智力比一般孩子要低下。”
顧律抓住了她臉上一閃即逝的嘆息，想起當(dāng)初的測試，輕聲嘀咕道：“真是感性。”
“你說什么？”
“沒什么，回去吧，別多待了，這里畢竟發(fā)生過命案。”
雖然不是很想和他一起走，不過寧可覺得一個人留下來，絕對是更加錯誤的選擇。
“你家住哪里？要不要送你一程？”出門的時候顧律紳士般地問了一句。
“不用，我是自己開車來的。”
寧可鎖好門，和顧律一起走進了電梯。
兩個人同時進到電梯，同時按向一樓的按鈕，感覺觸碰到了對方，寧可立刻把手縮了回去，顧律在半空停頓了一秒，用力地按下。
“還有一個多星期就開庭了，準(zhǔn)備得怎么樣？”
狹小封閉的環(huán)境讓顧律的聲音像是來自一個遙遠的地方一般。
寧可抬頭看向電梯內(nèi)閃動著的紅色數(shù)字，“我是不會敗訴的。”
顧律用緩慢的速度朝寧可看去，嘴角弧度不易被察覺地彎曲，“你這么確定你當(dāng)事人是無罪的？”
電梯迅速到達了一樓，突兀而刺耳的聲音發(fā)出之后兩個人都沒有動，直到顧律紳士地伸出手讓寧可先走。
寧可腳下的高跟鞋發(fā)出和她一樣堅定的聲音，“如果我的當(dāng)事人是無罪的，那我一定不會讓她坐牢。”
兩個人走到了地下停車庫，顧律拿出車鑰匙遠遠解開了鎖，他的車在遠處閃了兩下遠光燈呼應(yīng)著他。
寧可往發(fā)出亮光的地方睨了一眼后瞪大雙眸，大呼一聲，“保時捷911？顧大律師你才當(dāng)了兩年律師就買得起此等豪車了？”收了多少黑錢啊！
顧律走到車子旁邊倚著車門，隨手拿出一根煙，交叉的雙腿顯得不符合比例的修長。
“光做律師當(dāng)然是不可能的，所以……”顧律夾著煙的手指指了指自己太陽穴，瞇起眼，“要動動腦子。”
寧可瞬間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原來顧大律師也會投機取巧啊。”
“要不要知道秘訣？”顧律瞇起眼來，邪邪的樣子。
寧可倒退了幾步，往后瞥他，“你愿意說？”
“過來點。”顧律夾著煙的手指朝她勾了勾，寧可的腳步又往后挪了兩步。
直到寧可站到他跟前，他才微微欠下身，悠淡的霧靄從他口中飄出，混合著他身上天然的香味，如同蠱惑般的聲音在寧可耳邊響起，“要懂怎么哄師傅。”
聽到這句話寧可立刻把身邊的煙霧全部揮散掉，一臉厭惡地看著他，“想不到你是這種人啊顧律。”
想起了自己的師傅和顧律的師傅一向水火不容，就不難猜出他的師傅一定是一個五十幾歲的老女人，沒想到為了上位，連……連……
寧可不想再想下去，捏緊胸前的資料拔腿跑開，坐上自己的奧迪TT頭也不回地加速駛離。
顧律終于忍不住笑了出來，蒼茫的煙霧隨著他的呼吸飄散開。他的眼睛停落在地板上，抽完了這根煙后，坐上保時捷迅速離開地下車庫，留下一陣呼嘯聲。
“顧律，你真是越來越會哄我了。”徐錦天下完了手上最后一步棋，露出爽朗的笑，“將軍。”
顧律看著棋盤，擊了擊掌，“師傅越來越厲害了，我甘拜下風(fēng)。”
“你就別裝了，我知道你讓了我一個車。”徐錦天指著一整盤棋沒有下過一步的車，隨后拿起桌上的搪瓷杯，把漂浮在上面的茶葉吹開，喝了一口。
“沒有。”顧律半低著頭，一臉謙遜。
“對了，胡文澤那個案子怎么樣了，明天就要開庭了，有幾成把握？”接近六十歲的徐錦天鬢角處暈開了不明顯的白色，卻還是顯得很有精神。
“十成。”顧律說話的時候帶著那一如既往的堅定與信心。
徐錦天一邊拍手一邊點頭贊賞，“我就是喜歡你這股傲氣，和我年輕的時候一模一樣。”
顧律目不斜視，臉上的陰影過于濃重。
“師傅那我先去研究案子了，有事再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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