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后的晚上,我心煩意亂地去礁石靜坐,想好好理一理自己的思緒。沒想到,那條小美人魚又出現(xiàn)了。
“你這幾天怎么沒來?”他趴在我下方的礁石壁上問。
我坐在礁石上俯視他的眼睛。他銀色的瞳仁在月光下像星星一般美麗,或許這就是他名字的來歷。
“你一直在等我?”
他點點頭:“你是我第一個人類朋友,我每天都想看見你,聽你說說你們?nèi)祟惖氖虑椤?rdquo;
“當心好奇心太重,會害死你的!”
他驚詫地瞪大了眼睛:“咦,你怎么跟父王母后說的一樣?所以在我們不能化作人形時,嚴禁上岸以及與人交流。”
“你父王母后的話是對的。”
他看著我,眨巴眼睛:“可是,你沒有害死我。”
我探下身體,捏上他的臉蛋:“我不能代表所有人。我放過你,不代表別人會放過你。他們會把你抓上岸,然后賣掉,讓你被人觀賞、玩樂,等你沒有利用價值了,就把你的魚皮剝掉做衣服!”我故意惡狠狠地說,小孩子還是要嚇唬嚇唬才會收斂他們的膽子。
他聽完嚇壞了,大氣都不敢出,呆呆地看我好半天,咽了口口水,低下頭看自己的皮膚,然后打了個哆嗦:“你嚇我,不跟你玩了。我回去了。”
他轉(zhuǎn)過身要走。我叫住他:“喂,我怎么找你玩?”
他揮揮手:“這片海域歸我管,你只要一出現(xiàn),魚兒就會告訴我。”
他潛入海中,東升的明月與大海連接,在海面上畫出一條長長的銀線,在那條銀線中,出現(xiàn)了他寶藍色的漂亮的魚尾。
我目送他離開,他是如此無憂無慮,心思單純,如果我像他就好了。
忽然,只聽嘩啦一聲巨響,當水簾在我面前帶起時,他整個身軀都躍出了海面,豎立在我的面前,他身上的每一片鱗片都在月光下閃現(xiàn)出美麗的光彩。他高高躍起,身上帶著水的光澤,我怔怔地看他,當他懸停在空氣中的那一刻時,他吻上了我的唇。
清涼的感覺,是海水的溫度,還有淡淡的、咸咸的海水的味道。
然后,他落了下去,砰的一聲墜入海中,濺起大大的水花,灑落我一身。
我決定收回之前說他單純的話!他居然偷襲我!
“你在做什么?”
他無辜地看著我,摸了摸自己銀灰色的唇:“跟那天那個男孩學的啊。”
“你!”我再也吐不出半個字。他學得也太快了……
“我們?nèi)唆~也經(jīng)常親親,一開始我覺得那挺臟的,可是那天看見你和那個男孩也這么做,我很好奇。”他在下面一邊來回徘徊,一邊說,寶藍的魚尾在他的身后悠閑地搖擺,“可是如果我親了人魚女孩,我就要負責,就要娶她做王妃,那好麻煩。”
我扶額:“你這么說是覺得親了我你不用負責?”
“是啊。”他說得異常光明正大,沒有半分羞愧,“我們不是一個種族,我想你也不會要我負責,跟我去海底做人魚吧?”
“你你你!”第一次,我被一條魚說得無言以對。
他在下面咂巴了一下嘴:“奇怪,親嘴也沒什么特殊感覺,為什么他們都那么喜歡?”
“那是因為你還沒發(fā)情,你這條蠢魚!”我終于找到揶揄他的機會,并且把滯留在唇上的海水擦去。
他睜圓了眼睛,在那里想了半天,露出恍然的神情:“難怪他們都有腿了……”轉(zhuǎn)而,他又露出了沮喪的神色,“我弟弟都已經(jīng)到發(fā)情期了,我還沒有,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被他們嘲笑了。”
我心中一動。既然他開了一個頭,我干脆給自己解惑。于是我蹲下追問:“你們的發(fā)情期怎么不是一樣的?沒有特定的年齡?”
“沒有。”他低下了頭,臉上浮出了我熟悉的羞澀,“人魚的發(fā)情期必須在遇到自己心動的女孩之后……會發(fā)生徹底的蛻變,進入成年態(tài)。我現(xiàn)在在人魚里還只是孩子。”他越說越沮喪,越說越低落,最后幾乎整個人都快沉入水中。
他是人魚小王子,在海底自然算是貴族。兄弟們之間肯定會有比較和競爭。他無法蛻變?yōu)槌赡陸B(tài),一定讓他心中焦急而糾結(jié)。
“龍兒,你們?nèi)祟惖陌l(fā)情是怎樣的?”他這個問題讓我差點被海風嗆到。我滿臉黑線,而他的神情依然純真而無辜,充滿好奇。
“我們?nèi)祟惒粫寻l(fā)情掛在嘴上,要發(fā)自然發(fā)了,懶得理你,我回去睡覺了!”這次我轉(zhuǎn)身離去。這條魚太煩人了,好奇心太重。
“喂,龍兒,我唱歌可以只讓你一個人聽見,你聽到了可要來跟我玩。”他在我身后喊。回頭看他一眼,他正看著海岸干著急,仿佛只要有腿,他就追上來了。
我對他揮揮手,轉(zhuǎn)頭離去。
從此,我多了一個非人的朋友——人魚小王子星研。他就像一個青春期的人類少年,對自己的生理狀態(tài)和人類的生理狀態(tài)充滿了好奇。
又到一個月初一的時候,我和御蘭亭一起去看娘,御蘭亭告訴我娘我們的婚事,娘很欣慰,臉上難得地出現(xiàn)了笑容?吹剿男θ荩业男能浟。
和御蘭亭成親吧,至少娘會高興,爹也會的。我這樣勸服自己,反正成了親之后也可以出海,周游世界,不會耽誤自己的夢想。
很快,我們十七歲成親的消息在島上傳開,島上的女孩子都哭了,然后開始巴望做御蘭亭的小妾,尤其是御鳳。
對于一個海島來說,要準備一場隆重的婚禮,兩年時間不算長,因為海運很慢,很多東西都要去陸地上買。尤其是世子成婚,還要上表朝廷。
聽到我的婚事,星研很好奇,他很想看我們?nèi)祟惤Y(jié)婚的樣子。可是,他同時又說,他不喜歡御蘭亭。
我問他為什么。他說憑一條魚的直覺。
他的話讓我很無語。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運送婚典物資的船來來回回很快將兩年的時光耗盡,轉(zhuǎn)眼將近十七歲的生日,而我……卻還在糾結(jié)怎么跟御蘭亭說。從小到大,他一直很照顧我,其實我明白,我只是覺得欠他這份對我無微不至的情。
今天,是他十七歲的生日,整個島都陷入慶祝的狂歡中,因為他現(xiàn)在是金銀島的王子,這也意味著我們的婚期將近。
眼看成親在即,我跟御蘭亭說想一個人去娘那里。他同意了,因為他忙著招呼從別的島來的為他慶祝生日的朋友和官員,抽不開身。
兩年來,他的樣貌又在我不知不覺中發(fā)生了很大的變化。他已經(jīng)完完全全超過了我的身高,成為了一米八一的風華少年。漂亮臉蛋也在出海的磨煉中長開,變得俊美成熟,像充滿野性的探險家。他的身上既有海盜王子的野性,又有世子殿下的尊貴,作為這片海域最英俊的男子,這兩年要把女兒嫁給他的官員商賈數(shù)不勝數(shù)。
而我也知道,御叔為了政治利益已經(jīng)給御蘭亭選好了幾個妾室,尤其是去年,祁照煦駕崩,現(xiàn)在是那個傲嬌的祁麟輝執(zhí)政,新舊交替,很多人在蠢蠢欲動。所以讓御蘭亭為我不納妾,幾乎已經(jīng)不可能。
坐上御蘭亭為我準備的海船,除了海員,還有御蘭亭的兩名侍衛(wèi)跟我一起前往,保護我的周全。
第一次一個人出海,身邊沒有了御蘭亭,感覺很好。今天,該有個了結(jié);蛟S我的決定會讓御蘭亭大吃一驚,但我覺得,那對我們彼此都好。
船行到觀音島附近停下時傳來了美麗的歌聲,整船的人都在那歌聲中倒落在地。
我笑了,他來了。
和他相交兩年,知道人魚的歌聲有各種各樣的用途,并且可以隨心所欲地選擇釋放對象。就如此刻,他催眠了別人,唯獨我一人清醒。
我立刻朝下看去,小船邊的海水中出現(xiàn)了他的身影,清澈的海水讓我可以清晰地看見他已經(jīng)長及后背的銀發(fā)和他寶藍色的魚尾。他在下面盤旋了一會,浮出水面,扶在小船邊向我招手。
已經(jīng)十八歲的他不再有當年的稚氣,面容如繪,俊美得像月亮王子。而他的身體也變得更長,魚尾加他的上身足足有我一個半。
“我來啦!”他開心地對我大喊。這兩年來唯獨不變的,就是他真誠的笑容和純真善良的眼神。
我順著繩梯爬下,他細心地游到繩梯邊將小船扶穩(wěn),我躍上小船,拿起雙槳劃船,他則盤旋在小船的旁邊。碧藍的天空和朵朵白云倒映在平靜的海面上,感覺像是在云中行舟。
“龍兒,今天不是你未婚夫御蘭亭的生日嗎?”
“是啊。”
“那你為何來這里?不該跟他一起嗎?”他奇怪地看我,長長的銀發(fā)在清澈的海水中散開。
我低頭想了一會,堅定了神情:“因為我想告訴娘親我的想法。這個世界我只在乎娘的看法,如果她不希望我離開御蘭亭,我會考慮留下來和他成親,滿足了娘的心愿再走。”
“你真是個孝順的女兒。可是,我還是不喜歡你的那個御蘭亭。他看起來不真誠。”他的表情很認真。
“沒關(guān)系,結(jié)了婚還可以離。我只是想讓娘開心點。”對我來說,沒什么太大的區(qū)別。
“離?”他面露疑惑,似乎聽到了一個他不能理解的詞。
“就是分開,休夫。”
“哦……”他翻過身,改成仰泳,雙手枕在后腦下,悠閑地上下擺動魚尾。雪白的肚皮在陽光的照射下,泛出一層金光,而他身體和魚尾連接處的肚臍正隨著他魚尾的擺動而收縮。我驚訝地發(fā)現(xiàn)他的肚臍周圍紋了好看的紫色花紋,那些花紋在他身體的擺動下,呈現(xiàn)出一種近乎妖嬈的變化。
“你文身了?”我看向他的花紋。
他下意識微微抬高自己的頭,看向自己的肚臍,笑了起來,轉(zhuǎn)頭問我:“是啊,好看嗎?”
“嗯。”我點點頭。這兩年,他越來越注重打扮,想我們第一次面對面時,他只是在脖子上掛了一串鏈飾。而如今,他的手上還戴有精美的手鏈,那手鏈上有一個小環(huán),可以套在他的中指上,精美的鏈飾鋪蓋在他手背上,帶出異域妖魅的風情。他是人魚,不是人,是海妖,自然會越來越妖。
他有些臭美:“改天也給你紋一個。”
“呃……不用了。”
“龍兒,你那天教我的歌我會唱了,現(xiàn)在唱給你聽好嗎?”兩年來還有一點沒變的,就是他的煩人。
我看看海岸近在眼前,于是打斷他還未出口的歌聲:“等我回來再唱吧,到岸了。”
他變得有些無聊,銀瞳露出一絲沒勁的情緒:“那你快出來啊。”
他幫我把船推到離岸近一點的地方,我再下船獨自拉船。他不能再靠近海岸,容易擱淺,F(xiàn)在他還沒有腿,一旦擱淺被太陽曬久了,他會有生命危險。而且即使有腿了,人魚也不能在陸地待上超過六個時辰。
觀音島平常日子很寧靜,只有到初一和十五的時候,渡口才會停滿來上香祈福的漁船。
娘就在觀音廟里帶發(fā)修行,熟門熟路的我不一會兒就到了娘那間簡潔幽靜的靜室。她此刻正跪坐在蒲團上,手握佛珠潛心念經(jīng)。房間里是淡淡的檀香味。
輕輕地,我走了進去。她卻停止了念經(jīng),轉(zhuǎn)身之時,已經(jīng)帶出微笑的話語:“龍兒今日怎么來了?”
我笑著走進去,然后坐在她身邊的蒲團上:“娘,我有話想對你說。”
“哦?”她溫柔地將我有些凌亂的劉海順了順,“是不是快成親了,所以有些心亂?”
“嗯。”
她笑了:“每個女孩都會這樣的,以前娘也是如此。”
“不,不一樣。”我握住了她的手,停頓片刻,她目露疑惑和詢問,我定下心神,認真道,“我想退婚。”
“什么?”我的話顯然讓娘大吃一驚,她怔怔地看我,似是不知從何問起我這毫無預兆的決定。
“娘,我不愛御蘭亭,他也不愛我。我知道他對我很好,但他并不了解我。您知道,離開金銀島四處游歷一直是我的愿望,曾經(jīng)爹爹也答應我會帶我出海?墒,御蘭亭他沒有,他認為女人應該安分地待在家中。他不會給我想要的生活。娘,我希望您能理解我的想法,同意我跟御蘭亭退婚。”我一口氣說完,然后認真地看她。
她怔了許久,緩緩地低下頭,手里的佛珠輕輕捻動。我耐心而安靜地坐在一邊等她的答案。許久之后,她抬起了臉,已是中年的她并不顯蒼老,只是鬢角有幾縷白發(fā):“蘭亭他……會納妾嗎?”
這個問題,倒是出乎我的意料。我點點頭:“會,御叔已經(jīng)給他選好了,所以我不想嫁他。”
“哦……”她點點頭,然后反握住了我的手,“那你走吧,離開金銀島,去找一個愛你而且只娶你一個的男人。”
“誒?”我有些驚訝,驚訝于她這異常爽快的決定。我猜錯了,以娘的性格,我一開始以為她會對我規(guī)勸一番。
她揚起了微笑:“是不是有些意外?”
我立刻點頭。
“哎……”一聲嘆息從她口中而出,飄入彌漫著清新檀香的空氣里,“娘以前就是太守本分,結(jié)果卻滿身傷痕……”往事已如云煙,淡然的語氣讓人以為她已放下,但那惆悵的眸中卻帶出對往事的糾結(jié),“直到被你爹爹所救,才知道何為幸福。所以,龍兒,娘只希望你幸福。去吧,去尋找你的幸福,也替娘看看這個世界,娘是沒有機會了,你還年輕……”
看著娘微笑的臉龐,我卻無法高興起來。從娘的靜室出來,我的心里一直有些悶。娘的過去活得一定不幸福。在她得知御蘭亭會娶妾時,立刻同意了我退婚的要求。為什么?她對娶妾是如此介懷,難道……
一定是她曾經(jīng)遭遇過,否則爹也不會在人口販子的船上遇到她。在這個世界,妾只是件東西,可以被男人隨意轉(zhuǎn)送或是買賣。真想把欺負娘的那個渾蛋揪出來揍一頓,以消我心頭這口悶氣!可是,我連她的真名都不知道,怎么找那個男人?
悶悶不樂地回到海灘,將小舟推入海中,星研的身影再次出現(xiàn)在了我的身邊。他浮出水面,一直盯著我臉看。
“你看什么?”我沒好氣地問。
“看你不開心。怎么,咱娘不同意?”
我瞪他:“什么咱娘,那是我娘。”
“你娘就是我娘。”他說得非常認真,我忍不住笑了出來。見我笑了,他也開心地笑了起來。
我嘆口氣,說道:“娘同意了。只是我在心疼娘的過去。”
“過去?”
“嗯。”我跟星研說過娘是在人口販子的船上被爹救的,“娘過去可能是個妾。我最討厭納妾的男人,一個人娶那么多女人,見一個娶一個,看膩了又把她們拋棄。尤其是皇帝王子什么的最討厭了!”
“咳咳咳咳!”他忽然咳嗽起來。
我看向他:“你怎么啦?”
他撇開臉,幾乎是嘟囔地說:“我們?nèi)唆~娶那么多妻子是為了繁衍。人魚繁衍起來很困難,不是每條母魚能生出孩子的……”
“?”他的話讓我驚奇,“你們魚不是會排一堆卵嗎?”
立時,他的臉黑如鍋底,有些無語地看我:“那是魚……我們是人魚。越是高級的魚類,越難懷孕,鯨魚它們也是胎生的……”
“呃……”我也有些尷尬。好吧,今天又了解到一點,回家要記在我的《異世志》上。
他也因為尷尬而不再說話。靜靜的海面上只有我船槳撥開水面的聲音,嘩——嘩——
就這樣,我們在海水里寂靜地緩緩地并排前行。
廣闊的海域,風和日麗。
“那……你討厭我嗎?”他率先打破了這份尷尬的寂靜,“我是說我也會娶很多妃子……”
我看向他,他低著頭,臉幾乎和海面碰在一起。我用船槳輕輕碰了他一下,他抬頭擔心地看我,我笑了:“我自然不會討厭你,你是人魚,跟我不是一個種族。你們……是特別的存在。”好吧,考慮到他們?nèi)唆~繁衍困難,我接受他沒節(jié)操。我也不想看到人魚這么美麗的生物絕種。
他卻又長嘆一聲,顯得更加沮喪:“還很多妃子呢,我現(xiàn)在連一個老婆都娶不到……”
“為什么?”
他揚起了他碩大的魚尾,耷拉著臉看我。我心領(lǐng)神會,略帶遺憾,只有安慰他:“不急,會……有腿的。”
抬眼間,已經(jīng)回到了自己的海船。我起身時,他從海面浮出扒在我的船沿上:“龍兒,幫幫我。”他忽然說。
他的話讓我莫名其妙:“什么幫幫你?”
他的銀瞳中滿是哀求:“幫我變腿。求你了。”
我登時愣站在船上。光天化日之下,他這種不要臉的話也說得出口?人魚向來這么直接嗎?好在我臉皮厚,抗雷能力強,眉角抽了抽:“你藥吃撐了吧,想找抽嗎?”
“不是,龍兒,你誤會了。你只要親我一下就可以……”他急急解釋。
我懶得聽他解釋,起身抓住了繩梯,他說得越發(fā)焦急,“龍兒!難道你不想看我有腿的模樣嗎?”
我手一頓,心中一動,他誘惑到我了。
“真的,只是親一下,你不會有什么損失的……”他的聲音變得輕柔而惑人。他完美的嗓音,讓任何一個女人聽到他的情歌都會為他癡迷。
我回頭看他,他露出了欣喜的笑容,以為我動心了,愿意幫他。我想了想,俯身,他則努力扶著船沿探上身體,當我們的唇在空氣中即將相觸時,我對著他的臉,輕輕地,噴出了一個字:“呸!”
登時,他傻眼了。
“你傻啊,親一下你就能發(fā)情?那你當年就發(fā)情了。”
我取笑完他爬上繩梯,他急得在下面大吼:“當年我才十六,現(xiàn)在我十八了,你能理解一條人魚十八歲還沒腿被人取笑的痛苦嗎?”
我懶得理他:“你想騙吻就換個方法?彀汛蠹医行,今晚我還要跟御蘭亭攤牌呢。”
他沒了聲,我低頭看他,他失望地放開了繩梯。我喜歡他,因為他任何神情都表露在臉上,不像御蘭亭藏在眸底。
待我回到海船時,眾人已從昏迷中醒來,他們迷惑地面面相覷,眸中還帶出了一絲惶恐。我昂首挺胸站在眾人面前,以女主人的姿態(tài)沉語:“還不開船,本郡主還要回去用膳。”
“可是,郡主剛才……”
“什么剛才不剛才的,還不開船!”
“是……”他們只有收起迷惑和擔憂起錨開船。而我的耳邊,傳來星研那優(yōu)美的帶著淡淡哀傷的歌聲。
小小金銀島包裹在歡樂的氣氛中。大堂里觥籌交錯,沙灘上歡歌樂舞。御蘭亭忙著招呼來給他慶生的客人,御叔忙著和那些官員“聯(lián)絡(luò)感情”。御鳳穿著一身妖艷的紅裙正在堂中獻舞,頻頻向御蘭亭送去秋波。
我看了一會兒,覺得有些恍然如夢。那些人,那些事,仿佛都與我無關(guān),我宛如站在另一個世界里,旁觀這一切,即便御鳳當著我的面勾引我的未婚夫,我都沒任何感覺。所以,我不愛御蘭亭。
獨自離開回房收拾行李,今晚就離開。
我收拾了幾件簡便的衣服首飾、銀票,還有我的《異世志》,接著拿出了藏在床下的錦盒,打開,里面是傳說中的龍珠,白色的是我的,黑色的是御蘭亭的。要不要還他呢?
錦盒中還有父親留給我的十字形銀質(zhì)寶石掛墜。父親臨終前讓我好好保管它,卻從未告訴我寶藏的地點,或許秘密就在這個掛件上。而我現(xiàn)在也衣食無缺,這個秘密還是讓它繼續(xù)成為秘密吧。
“我曾經(jīng)有個夢想,你能做我的新娘,朝朝地盼,夜夜地想……”
是星研在召喚我。
踏著他有些哀傷的歌聲,在我們常常見面的暗礁處,我看到了他的身影。他獨自一人坐在一塊比較低的礁石上,銀白的月光勾勒出他柔美的曲線,美得讓人有畫在紙上的沖動。
“小魚。”我喚他,兩年來,我一直這么叫他,他也并不介意。他轉(zhuǎn)過身,眼角掛落兩串淚珠,在月光下化作閃爍的珍珠。我皺皺眉,有些無奈地遠視他,然后,躍上那些礁石,來到他的身邊,抬手抹去他的眼淚,“你何必呢?挑這首歌。”
他垂下臉,抬手擦去了淚水,似是委屈地說:“應景……”
我有些無語,他這顯然是明示要我?guī)退,不然他真的要成為人魚中的光棍!
“我沒事了。”他深吸一口氣,拉住了我的手,“我?guī)闳タ匆恍┦虑椤?rdquo;
“什么?”我還沒回過神,他已經(jīng)滑落礁石,順手也將我拽入海水中。這就是我抑郁的地方,跟他在一起,總是濕身。
曾經(jīng),我問過星研,人魚如果喜歡上人類怎么辦。他說,肯定是魚跟人走。只不過不能離大海太遠,所以人魚和他們的人類愛侶都住在海島上。但因為人魚的壽命長于人類,而且和人類結(jié)合也無法生子,所以一般人魚不會選擇愛上人類,畢竟不是同一個種族。
所以,小美人魚的故事注定杯具。
他帶我潛行在礁石之間,在到達離我們百米之外的礁石處時,他對我做出噤聲的手勢。我不再出聲,靜靜地跟他身旁潛游。
“你想要的不就是這個?哼!”我一怔,居然是御蘭亭的聲音,而且充滿了鄙夷和冷嘲。
星研游到一處礁石趴在上面,指了指前方,我跟過去,然后和他一起探頭看向他指的方向,只見在礁石下的一處陰影處,御蘭亭與一個人拉扯糾纏不清,那艷麗的衣裙如此眼熟,是御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