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臺之上的太鼓開始有節(jié)奏地鼓動，合成器也配以伴奏。太鼓的節(jié)奏似乎是二拍，咚咚的鼓點意外地缺乏動感，敲擊鼓面的手腕也毫無彈性，這讓我備感奇異。
奇妙歸奇妙，廣場上的人們就著不可思議的節(jié)奏踏出了舞步。只見全員一齊邁出右腳，草屐幾乎保持擦地，水平向前滑出。另一方，舞者的雙手輕柔地左右搖擺，進而露出日本人特有的難解微笑，擺出微微鞠躬的動作。其間，舞者腳底也不忘擦著地面前后移動，接著“啪”的輕一拍手，以此為信號繼續(xù)重復(fù)上述動作。
雖素有耳聞，但我仍為這番舞蹈大為驚嘆。舞者雙手的動作恰似同為島國的巴厘島或夏威夷的當(dāng)?shù)匚璧�，卻又有關(guān)鍵性的不同——下半身的動作。眼前的人們膝蓋略彎，以極低的重心擦著地面前后移動，給人以全然不同于其他民族舞蹈的異樣印象。
歌手在高臺的麥克風(fēng)前就位，開始放聲演唱，高歌的身姿打在投影幕布上，隔開少許距離仍能一睹全貌。
一起來喲，一起來，一起把舞跳。
觀音凡人聚一堂，浴衣盛裝把那盆舞跳——
歌手的演唱方式也頗為獨特，特意在句尾加入了裝飾性的小段。
或許秘藏于奇妙歌舞背后的遠古記憶，通過現(xiàn)代化的音響視覺效果得以重現(xiàn)吧，不知不覺間我竟陷入了既似催眠又如夢幻的狀態(tài)，甚至仿佛踏足亡者之界。
“怎么樣，這盂蘭盆舞？”芭蕉舅舅問道。
“怎么說……”我組織著語言，“相當(dāng)不可思議。感覺像在行禮，或者說各種日本式的東西都有所表現(xiàn)。雙手的動作又讓人聯(lián)想到其他島國的舞蹈，那是在模仿波浪的運動嗎？”
“嗯……或許吧。怕是想體現(xiàn)島國特有的海洋漁民式韻律。”
“更讓我驚訝的是，那種完全缺乏動感的舞蹈方式，非常稀奇。路易斯•弗洛伊斯 ①雖然寫過，日本的舞蹈單動手而不動腳，當(dāng)然這種說法太過極端，不過舞者的下半身——也就是腳部動作——確實相當(dāng)獨特。”
“嗯，那般彎腰姿態(tài)當(dāng)源自插秧割稻——似是有此一說。”
“原來如此，”我擺出日本通的架勢夸夸其談，“這又是展示農(nóng)耕民族的特征咯。真有意思，能樂里頭也有相同的腳步動作吧？”
“是指滑步吧，”卦之國屋適時插嘴，“不單能樂，這也是相撲的基本動作。”
“嚯，相撲！”
“卦之國屋先生是相撲界之谷町。”芭蕉舅舅為我說明。
“谷町？”
“是對相撲力士贊助人的稱呼。”
卦之國屋略帶自豪地?fù)P起下巴點了點頭。
“相撲和盂蘭盆舞啊……”
我為這意想不到的組合大感困惑，不禁再次將目光投向盂蘭盆舞的圓陣。不過，在考察相撲和盂蘭盆舞的關(guān)聯(lián)之前，笑靨姑娘的身姿先闖入了眼簾。她是我赴日以來所宿旅店老板的女兒，有著人如其名的可愛酒窩，十分討人喜歡。她正身著印有牽�；▓D案的浴衣，那正是日本代表性的夏季之花。雖然讓我穿這種衣服出門有些害臊，不過換了魅力襲人的妙齡女子身著浴衣，這般風(fēng)姿正如盛夏夜的妖精，著實風(fēng)雅。
我暫且飽了陣眼福，突然被另一樣?xùn)|西吸引了注意，在舞者圍成的圓圈中竟有一位打扮異樣的人物。
此人身著素白浴衣，像忍者般裹著只露出眼部的面罩。相比其他舞者色彩各異的浴衣，純白一色的裝束反倒醒目。然而，周圍男女似乎毫不在意這般異樣人物，照樣繼續(xù)著舞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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