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群里的軍師瞇著眼睛看著還未倒下的耿格羅布,沒有說話。比起狼王的雄偉強(qiáng)壯來,軍師看起來可憐了很多,它是這個群體中最孱弱的個體,甚至它都沒有辦法獨(dú)立行走,殘廢的前肢讓它必須趴在另一只狼的背上,才能蹣跚行走。
它生來弱小,但狼王的每一個命令都是由它來謀劃。狼王的地位因為有它而變得更穩(wěn)固,它因為有了狼王才沒有被狼群遺棄。
它是一只狽,傳說中叢林里最陰險的生物。
原本它就不太同意費(fèi)這么大的力氣來獵殺一只并不好吃的家伙,可驕傲的狼王卻認(rèn)為這是一種獵殺的榮耀。
比起這場打獵來,老狽更憂心戰(zhàn)局之外那一汪通紅的湖水與現(xiàn)在的天氣。它曾經(jīng)從某個狼族的傳說里獲知:很久很久以前,天空也曾此般燃燒,斯格拉柔達(dá)山下埋葬的妖獸從黑暗中醒來了,它的出世造成了山峰崩塌,江河沸騰,樹木干枯,生靈涂炭,連最堅韌的狼群也遭到了滅頂之災(zāi)。
那只在一個小時前就應(yīng)該被撕碎的熊貓,現(xiàn)在卻還有力氣抵抗,盡管狼狽——它很不喜歡這個詞匯,這個詞匯的發(fā)明者分明就是為了嘲笑它的殘疾。
耿格羅布眼睛里有一股子火焰,它在跟著天空一起燃燒。
轟隆隆,天空的云彩碰撞出一道道光亮如刀的閃電。掌管萬物的天神,從來沒有傳說里的慈悲,這世間所有的困苦它從未放在心上。
雨點(diǎn)滾燙,砸到耿格羅布的傷口上。它吸著涼氣,能讓疼痛減輕一些。耿格羅布從小便怕極了疼,雖然皮糙肉厚,卻也會偶爾受傷,有時候不小心踩到一根棘針,它都會蹺著腿躺半天,可憐的它,今天被狼群咬得遍體鱗傷。
大大小小六只倒霉鬼,被耿格羅布打翻在地上。
它們有些未死,尚在喘息,此刻連哀號的力氣都已經(jīng)喪失。它們的王只是在遠(yuǎn)處看著它們,眼神冰冷,連一絲的不忍都沒有。
“篤篤篤……”
怪異的腳步聲在耿格羅布耳旁響起,兩只大狼抬著那只老狽朝耿格羅布走過來。
“羅布巴烏。”它用上了敬稱。“巴烏”是這個叢林里勇者的稱號。耿格羅布看著這只殘疾“狼”,有些想笑。你來殺我時我是魚肉,你殺不過我時我便是巴烏。
“首先我對今天發(fā)生的事感到抱歉,并對您的高尚與勇猛致以敬意,您是一個真正的勇士。”它彬彬有禮得像是個紳士,若不是它細(xì)狹的眼睛里充滿狡詐,耿格羅布都已經(jīng)有點(diǎn)喜歡它了。
“我的王派我來請您過去說話。”老狽又行了一個禮。
耿格羅布習(xí)慣性地用舌頭舔了舔牙縫,牙縫里早就沒有了竹纖維,只有一些血沫子,然后“噗”地吐了一口,轉(zhuǎn)身朝在樹上的阿吉招了招手。
阿吉趕快從樹上跳了下來,站到耿格羅布身邊,腰板挺得直直的,然后跟著耿格羅布頭也不回地走了。
“呵呵,年輕的家伙。”老狽自嘲似的笑了笑,用它殘疾的前爪抹了抹淋在它身上的雨水。
雨越發(fā)的大了。
2
狼群退去了。
走的時候,老狽刻意讓狼王繞開了那塊巖石,大雨沖刷著留在湖邊的狼尸,它們其實大部分未死,只是如此便被它們的王遺棄了。雨水讓傷口凝結(jié)不住,它們并沒有多少血可以流。兀鷲們在云層里小心地躲避著閃電,等待著它們咽下最后一口氣,再把這幾個鮮活的靈魂帶入天堂。
耿格羅布身上雖有著觸目驚心的傷口,但一直未停下行走,腳步虛弱卻堅定無比。
它們路過一個樹洞,洞里溫暖干燥。一股濃厚的騷臭味兒提醒著它們,這里的主人是一只人熊,它在這方圓幾里內(nèi)都撒了尿,可現(xiàn)在它并不在巢穴內(nèi)。這樣的雨天,這里對耿格羅布和阿吉來說無疑是一個絕好的休息地。
“羅布,在這休息一下吧。”
“沒時間了……”耿格羅布不肯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