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8節(jié) 【唯一的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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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蔥頭提著十幾個被他扯斷的人手站在門口,他雙眼怒睜、鼻孔噴張,腹中的東西流得滿地都是,猶如從地獄返回的惡鬼!
他沖著迷思喊道:“別簽!簽下去你就真的再也活不過來了!”
迷斯的手停在半空,迷茫地看著他:“可是所有人都是這樣的……”
倒蔥頭罵道:“所有人讓你去死,你就真的可以去死么,笨狗狗!”
他撩起桌上幾本書對著迷思砸了過去,迷思的筆掉在地板上滾了幾圈。迷思著急地把它撿起來,根本顧不上自己血流不止的脖子。
“我是逃不掉的,怎么也逃不掉!已經(jīng)簽了一半,就算不簽后面的,我也還是會死。很多人永遠(yuǎn)都只告訴我,只要照著大家都對的方向走,就永遠(yuǎn)都不會遭受痛苦!”
“痛苦又怎樣?!痛苦也要活著!好好活著!”倒蔥頭一步步朝她走來,眼睛里流露出恨鐵不成鋼的憤懣,“因?yàn)椴换钕氯,你連痛苦是什么都不知道!
“好好活著,好好活著,”迷思歇斯底里地尖叫,“但是怎樣才能好好活著,你告訴我該怎么活?!”
倒蔥頭搶過迷思手中的筆:“這有什么難的?我告訴你怎么辦!這個名字,我來替你簽!”
說道這里他突然愣住了。
他叫什么呢?
倒蔥頭看了一會兒教室,整齊的桌椅、遙遠(yuǎn)的講臺、刻板的老師、勤奮的同學(xué)……腦中飛快地閃過一組組影像,他輕輕地閉上眼睛仿佛是在留戀。
“流浪狗迷思,我忽然想起來自己的名字了……原來世界旁邊的那個位置,其實(shí)是我的。”
迷思怔怔地望著倒蔥頭,發(fā)現(xiàn)他的容貌正在漸漸改變,濃長的眉毛越來越秀氣,丹鳳眼縮成杏仁的形狀,鼻梁和嘴唇也小了一個號……
迷思忽然產(chǎn)生了一種強(qiáng)烈的感覺,自己曾經(jīng)在哪里見過他!她還沒有來得及問出口,倒蔥頭就已經(jīng)飛快落筆,在她寫下的“迷”字前,寫下了“喻思”兩字……
喻思迷,這就是倒蔥頭真正的名字!
迷思只覺腦海中一陣劇烈的疼痛,殘破的記憶片段瘋狂地切割著她的大腦。
迷思,你真像一只路邊沒人要的流浪狗……
我們的名字這么像,就是所謂的緣分嗎……
以后我來照顧你好了……
要么你也考進(jìn)14班,要么我就轉(zhuǎn)去1班,我就不信以后我們兩個會比任何人差……我們永遠(yuǎn)永遠(yuǎn)在一起,永遠(yuǎn)永遠(yuǎn)不分開……
笨狗狗!逃。°吨鍪裁!
迷思睜大了驚訝的眼,緊緊盯住了倒蔥頭的臉——倒蔥頭的臉已經(jīng)完全變了,他變成了她最熟悉的女孩子,有著天使般清秀明澈的面孔。
喻思迷胸口以下全部都是血,許多傷口都已經(jīng)化膿腐爛了,青紫色的尸斑從她慘白的手臂上浮現(xiàn)出來,但是迷思卻伸出手臂用力地抱住了她:“思迷!別走!”
她瘋狂地摸索著她的五官,指尖傳來的觸感又涼又滑又細(xì),卻是思迷還在她身邊的證據(jù)!
喻思迷輕輕地笑起來,就像風(fēng)中搖曳的紫藤花。她撫摸著迷思的腦袋,就像在摸自家小狗:“你終于想起來我是誰了啊,笨狗狗……”
想起來了,迷思全部都想起來了。
喻思迷是她這輩子最要好的朋友,她們一起做作業(yè),一起看動漫小說電視電影;她們挎著小店淘來的時裝包,手牽手在商業(yè)街狂奔;她們擠入明星演唱會現(xiàn)場,揮舞著熒光棒大聲歡呼;她們頭靠著頭,閱讀別人寫給她們的情書;她們耷拉著拖鞋坐在廣場上,舔著甜得發(fā)膩的冰棍,給過往的男孩子打分。
“3分,他的肚皮真難看。”
“十點(diǎn)鐘方向那個,5分,穿得太過時啦!”
“那么,那個倒蔥頭呢?”迷思指了指西餅屋前臺上的男孩,他拿著面巾紙為女朋友擦嘴邊的棗泥,狹長的丹鳳眼溫柔得快要滴出水來。
“好肉麻!麻煩你幫我撿下我的心和肝臟。”喻思迷裝作把內(nèi)臟都吐出來的模樣,“給7分吧,長得還不錯,可那發(fā)型真難看,他以為自己是熱血少年動畫片里的主角?”
“但我覺得,留那個發(fā)型的男生一定很體貼很講義氣。”
“原來迷思喜歡那個類型的!好獨(dú)特的品位!”
“討厭!思迷,不許嘲笑我!”
萬里無云的天空下,兩名少女在長椅上抱成一團(tuán),絲毫不在意路人的詫異眼光,清澈的笑聲傳到很遠(yuǎn)很遠(yuǎn)……
后來她們一起考進(jìn)市里最優(yōu)秀的重點(diǎn)高中,喻思迷以全年級第三的成績進(jìn)入14班,而剛剛過錄取線的迷思卻成了1班的吊車尾。
“不要跟1班的人往來,14班的人要注意身份。”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沒有價值的人,不值得你浪費(fèi)時間。”
面對老師和家長“苦口婆心”的勸說,思迷只是挑起眉毛倔強(qiáng)一笑:“我要轉(zhuǎn)班,除非迷思也考進(jìn)14班,否則我就轉(zhuǎn)去1班,我就不信以后我們兩個會比任何人差!”
思迷是所有人眼中的異類,她不要和尖子生在一起,她要去沒出息的1班!可是迷思害怕成為思迷的絆腳石,她不要做她人生中的污點(diǎn),她托爸爸媽媽開后門進(jìn)了14班,隨后每天她都要忍受同學(xué)的嘲笑和老師的冷眼。
“沒出息的東西。”
“墊底的。”
“只有這個水平。”
但那有什么關(guān)系,只要有思迷的地方,她就有勇氣和希望,無論發(fā)生什么事情,她身邊都會有思迷陪伴。
可是命運(yùn)弄人!
在一次外出旅行中,14班的校車發(fā)生了連環(huán)事故,思迷用力將迷思推出窗外,罵道:“笨狗狗!逃。°吨鍪裁!”
緊接著又一輛失控的貨車瘋狂撞來,把他們的校車壓得支離破碎。夾著黑煙的巨大花朵在公路上盛開,轟,一朵,轟,兩朵……美得驚心動魄!
思迷趴在車窗上對她招手,似乎在無聲地說再見,留著黑色長發(fā)的頭高高地?fù)P起,嘴角綻放著最鮮艷的笑容,表情像極了六歲那年遇到的男孩。血液順著她潔白的額頭、圓潤的臉頰落下。她修長的身軀被身后的火舌吞噬。
迷思的視野立即變成模糊一片,她捧住臉瘋狂地尖叫:“啊啊啊啊啊……”
“笨狗狗,再見。”
那是她最后的聲音……
等迷思從回憶里抽離出來的時候,喻思迷的身體漸漸變得透明……整個學(xué)校都變得灰白而模糊起來,迷思用力抱住好友的身體,大聲喊著:“你不要走!不要走!班級里所有人都等著你回去,我和你換!閻王按名收人,我的名字和你那么像,我和你換!”
“笨狗狗!相像不等于一樣,”喻思迷卻笑著推開她,“剛剛的游戲還沒有玩夠嗎?迷思,這名字挺好,以后沒人溜你了,笨狗狗記得自己好好地玩……”
迷思揉著眼睛還想沖過去,卻被人從后面一把揪住。
是世界!他好像丟垃圾一樣,把她甩到身后:“喻思迷,時間到了,我來接她走。”
“謝謝你,我最后的同桌。”思迷的笑容溶解在空氣中。
幾千顆人頭哀叫著化為塵埃,課桌、講臺、老師統(tǒng)統(tǒng)消失不見,霧影高中學(xué)校轟然崩裂,剩下的只有無際黑暗。
“思迷,思迷!”
迷思猛地睜開眼,看到一片雪白的天花板,這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躺在醫(yī)院的急救室里。身邊的心電圖儀傳來“滴滴滴”的聲音,世界靜靜地坐在她旁邊,緊緊握著她的手,冰冷的眼神中掩飾不住疲憊。
迷思爸媽在護(hù)士的帶領(lǐng)下,欣喜若狂地從外面沖進(jìn)來:“迷思醒了!”
他們用盡全身力氣擁抱失而復(fù)得的女兒,布滿血絲的眼中閃著晶瑩的淚花。迷思看到兩人的頭上又多了幾根白發(fā)——大概她進(jìn)了霧影高中后,他們就不少操心吧。
她輕輕地推開他們,她本以為自己會大聲哭喊,可是從嗓子里發(fā)出的聲音卻細(xì)微至極:“思迷在哪里?我要見她。”
迷思爸慌忙把她按回床上躺著:“迷思千萬不要亂動!你昏睡了三天。”
“我想見思迷。”迷思堅(jiān)定地重復(fù),“告訴我,她在哪里?”
迷思爸媽互看一眼,求助地望向世界。世界對他們點(diǎn)點(diǎn)頭,松開握著迷思的手:“要見喻思迷就跟我來。”
見他大步流星地走出病房,迷思慌忙踉踉蹌蹌地跟上去。當(dāng)兩人的腳步聲在長長的走道里響起,身后傳來醫(yī)生和家長的驚喜的呼叫。
“太好了!奇跡終于出現(xiàn)!”
“14班的學(xué)生都醒啦!”
“‘亡者之夢’破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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