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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節(jié) 第一章

 

 

6、

 

經(jīng)過有效的搶救措施,病人的情況終于暫時穩(wěn)定了下來。顧沅和龍?zhí)煸诓》客庑÷暅贤ㄖ∪说那闆r,一群醫(yī)生護士一邊假裝忙碌著一邊小心地關(guān)注著他們的對談。

“急性胃出血。是個很麻煩的病人啊。”

“我知道了。”

“病歷我能看看嗎?或許幫上點忙。”

“我想不需要了吧。這個病人我會密切關(guān)注的。”

“‘你’的病人是嗎?呵呵……”

龍?zhí)炷樕下冻隽巳坏谋砬,拍了拍顧沅的肩膀,大方道?ldquo;有情況再叫我。反正我24小時都在,隨叫隨到。”

說罷便大搖大擺地走了。顧沅看了看自己被拍的左肩,臉上的表情頗為微妙。然后他一邊走向醫(yī)生辦公室,一邊召喚可可到辦公室聽命。

一定又打算把我劈頭蓋臉一通訓(xùn)吧,可可抱著視死如歸的心態(tài)踏進了顧沅的房間。

“你今天的表現(xiàn),在各色人等令人生厭的反應(yīng)中顯得尤為鶴立雞群,是我以前小看你了。”顧沅仍不打算改正他的尖酸,卻對可可的行為作出了褒獎。

咦?原來不是批評?可可一下子轉(zhuǎn)換不過來,只會傻傻問:“我沒做什么不合時宜的事吧?”

“我覺得沒有什么不合時宜的。相反你做得很好。”

“哦。謝謝。”可可不安的絞著手指,終于鼓足勇氣說,“可是,今天我阻止了您給病人插管。如果是您親自做的話,一定不會比那個龍?zhí)觳畹摹?rdquo;

顧沅抬高頭看著他,嘴角終于輕輕上揚:“你沒見過,怎么知道?”

可可自認是一個見過世面、成熟老道的高年資護士,此刻卻像面對老師一樣心中充滿了小學生般的仰慕之情。“直覺。我的直覺……應(yīng)該沒錯吧?”

顧沅垂下眼睛,用一種絲毫沒有攻擊力的柔軟聲線道:“總之,以后再有需要插管的病人,不用叫急診科了。”

“至于你的表現(xiàn),我也會和護士長特別報告的。”

這便是下逐客令了?墒遣恢罏槭裁,可可一點也不想走,甚至還覺得心口上堵著一句話,非說不可。

“顧老師,有沒有人夸過您笑起來很好看啊?”

“嗯?”

“如果您要是能一直微笑著給護士下醫(yī)囑的話,我們的勞動積極性一定會很高的!”說完這話后,可可如脫兔般飛快地沖到門口跑了出去。

哇……這么快就跟大牛開起了玩笑,到底好不好啊……可可一邊走一邊心虛。

可是——

對強大實力的不自主膜拜,以及對溫柔慈悲的渴望和信賴,在她心中掀起了漣漪。

她停下腳步,聆聽著胸腔里一個許久不曾響起的聲音。

“我喜歡醫(yī)生,長大以后我要嫁給醫(yī)生……”

嫁給醫(yī)生啊……

可是現(xiàn)實中的醫(yī)生,真的有那么好嗎?

可可撇撇嘴,眼睛里不自覺露出哀傷來。

 

振羽沒能親見龍?zhí)旌皖欍涞牡谝淮谓讳h,現(xiàn)在的她,正被顧沅當成伙計指派到圖書館去借書?墒沁@個小地方既不是現(xiàn)代化大都市也不是政治經(jīng)濟文化集中的省會城市,顧沅寫的那一溜英文名字在這里一本也找不著?磥碇挥型腥藦耐獾刭I了,振羽拿出手機,想也不想就撥通了自己最熟悉的一個號碼。

臉上堆起小雛菊般的笑容,振羽稍微寒暄了兩句就直切主題:“哥們兒,妹妹呆在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連本像樣的專業(yè)書都買不著。你能不能幫我寄幾本書,我這邊急需。”

那邊簡短地沉默后,說了一聲好,然后記下了振羽說的那一長串書單,到最后他深吸了一口氣:“你還真把我當驢使啊,這么多書光重量就要十幾斤吧。”

振羽訕笑道:“有部分是我導(dǎo)師要的,有些是我想要的。遲早也要麻煩你,不如一次就麻煩到底。”

對方夸張地嘆了一口氣:“看來不是麻煩事兒你還不找我是吧。我是應(yīng)該欣喜還是悲哀呢?還有別的麻煩事兒嗎?哥撐得住,你一并說了吧。”

振羽笑得都快成爛菊花了:“還是哥疼我,再沒有了,謝謝啊。再見。”

那邊的聲音明顯打了個突。“再見?!這就說再見了?你……你就沒別的可說了?”

“不是說過沒有了嗎?”

“這可是咱倆分手以后你打過來的第一個電話啊!”

振羽望望天,天空很不長眼的晴空萬里。

“哦……你好嗎?”

“別提了,上班比上學還累。我現(xiàn)在在心內(nèi)科輪轉(zhuǎn)(此處省去1234字)……”

振羽繼續(xù)望天,大學老師說的果然沒錯,內(nèi)科大夫喜歡用省略號,外科大夫喜歡用句號。不過也有例外,顧沅用句號用得那叫一個狠,都不允許你補充說明的。哎……要是每個內(nèi)科大夫都像顧沅那樣干脆利落就好了,省去多少電話費啊……

正胡思亂想間,那邊終于歇了口氣算是說完了。他反問道:“我這邊的情況就是這樣了。你呢?你去了那兒……調(diào)整過來了嗎?”

“嗯。我很好。”

“……完了?”

“千言萬語盡在三字中。”

那邊長時間的沉默著,終于嘆聲道:“振羽啊振羽,有時候我真想把你的顱骨打開掏出腦子來看看到底是怎么長的。說分手就分手根本不帶挽留的,一別三月了無音信,好容易打來電話就是讓我賣苦力。你不覺得你這通電話恁無情了嗎?”

!

振羽的背上豎起了一片寒毛,她結(jié)結(jié)巴巴道:“你的意識是說,既然已經(jīng)分手了,我就不該找你賣苦力是嗎?”

那邊已經(jīng)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我……我是覺得跟你熟,電話號碼也記得,不用特別翻通訊薄就能找到,所以……”

“嘟——”

那邊已經(jīng)干脆掛斷了電話。

過了一會兒,才有短信過來。

“專業(yè)書我會幫你找,其他的事我也會幫你做。但是也請你考慮一下我的心情,不是每一個人都可以像你一樣揮揮手不帶走一片云彩。”

振羽雙手捧著手機使勁琢磨:這到底是讓不讓我打電話啊,這簡直就是入院診斷,每個病名后面都跟著一個問號……

 

但不管怎么說,悠閑自在的圖書館之旅就這么百般蕭索地結(jié)束了。振羽乘公交車回到醫(yī)院后,也不想回科里,一心往僻靜處躲。她七繞八繞就來到了住院樓后面的小花園里,正想往綠樹濃蔭里鉆,忽然一串悠揚的小提琴聲飄入了耳朵。

醫(yī)院的后花園里居然飄出了小提琴聲?

振羽忍不住又朝前走了幾步,撫開垂落眼前的一串柳葉,看到了一個背影。

完美的倒三角體型,肩膀很寬,背肌厚實,隨著開合有力的動作掀起一道道令人心悸的波瀾。他的袖口挽得高高的,棕色的肌膚在陽光下呈現(xiàn)出漂亮的線條。他物我兩忘地在那里拉著小提琴,渾然不覺優(yōu)美的琴聲不僅縈繞在自身周圍,還吸引了別人異樣吃驚的目光。他只是站在那里,拉著琴,就好像整個世界縮小為一個盛滿星光的舞臺,而他就在舞臺的中央。

他……是誰?

怎么會有人在琴弦上注入如此豐富的情感?聞花落淚,鳥飛驚心?

這首曲子……又是什么?

怎么會如此的哀婉、感傷、肅穆、厚重……竟然,不知不覺就流下了眼淚。

她覺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一根線繞著,時而飛翔,時而匍匐,時而驟雨,時而天晴。許久不曾有過的敏感纖細,都被這琴音引導(dǎo)出來,只覺得每一次跳動都隨之而舞——

琴聲激越時。

怦、怦、怦、怦。

琴聲哀婉時。

怦怦……怦怦……怦怦……怦怦……

振羽抬起眼睛,目光落在那陽光下異常耀眼的白襯衫上。

怦怦!怦怦!怦怦!怦怦!

 

當最后一個音符從琴弦上滑落,他放下小提琴,深吸一口氣,轉(zhuǎn)過身來,振羽只覺得眼前一片白光,震撼之感排山倒海一般襲來!

居然是龍?zhí)??

竟然是龍?zh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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