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6節(jié)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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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雨又在客廳里四下看了看,點點頭:“是這樣,原來是德叔啊。德叔,這樣吧,請您帶我們?nèi)プT大師出事的那間書房里看一看吧。我想再看看當時的案發(fā)現(xiàn)場。里面應(yīng)該還保持著原樣吧。”
譚德馬上面露驚懼之色,直點頭道:“哎呀!那個屋子自從出事后,除了警察就沒人敢進去了。我住進來以后,只進去掃了一眼,不過什么東西也沒敢動。”
謝婉儀舒了一口氣:“那就好,我還擔心過了一年,案發(fā)現(xiàn)場都被破壞了呢。德叔,這還真要感謝你呢。”
譚德連連擺手道:“這不算什么,都是盡我的本分。兩位警官,書房在二樓,你們隨我來!”
兩人隨著譚德上了二樓,一直走到走廊盡頭的一個房間門前。譚德停住腳步,指著那扇雕花木門,顫聲道:“兩位,我實在不想進去。一想到那些蟲子從老爺?shù)纳砩贤馀赖臉幼樱揖蛺盒牡靡鲁鰜砹。你們自便,我還是去露臺上給郁金香澆澆水吧。有什么事你們等會兒再問我。”
蘇雨拍了拍譚德的肩膀,微微一笑:“德叔,你去忙吧,等會兒我們看完了去露臺找你。”
譚德轉(zhuǎn)身離去,謝婉儀也穩(wěn)了穩(wěn)心神,望了蘇雨一眼,才伸手去推那扇木門,沒想到,那扇門竟然像虛掩著一般,一碰就無聲地徐徐打開了。
這倒讓謝婉儀愣住了。蘇雨緊緊握住了她的手,輕輕在她耳邊說:“跟著我,小心點!”
兩人一踏進這間書房,就被嗆得輕咳了起來,紙張的霉味和灰塵的氣息令人感覺極其不舒服。蘇雨忙走到書桌邊,利落地卷起了厚厚的竹制窗簾,推開了半扇窗,讓清新的山風吹進屋里。不一會兒,屋子里的空氣就變得不那么令人難以忍受了。
啪,謝婉儀順手拉亮了墻角的落地燈,十幾個平方的屋子,蘇雨掃了兩眼就一覽無余了。
靠西邊的墻壁一溜擺放著幾個古色古香的木質(zhì)書柜,里面密密層層地堆滿了各種書籍。他身邊的那張紫檀木書桌正靠著窗邊,上面還擱著兩個精致的景泰藍筆筒,里面插滿了大大小小的狼毫筆。最后他的眼光落在了書桌邊的那個紫檀靠椅上。
謝婉儀盯著那張紫檀木靠椅,低聲說:“案卷上寫著,譚天方被發(fā)現(xiàn)時就是死在這張紫檀木椅子上的,保持著端坐的姿勢,穿著睡衣,臉色暗黑,一動不動。照理說,人剛剛死了一兩天,而且那時候是深秋,尸體應(yīng)該沒有那么快腐爛,但是進屋的人卻聞到了一股類似腐尸般的惡臭。據(jù)那天帶隊的師姐,陳碧華督察說,那種臭味真的讓人難以忍受,就連西九龍重案組的那些看慣尸體的干探都惡心得幾乎要吐出來。于是他們就慢慢地靠近譚天方的尸體,想看看臭味究竟是來自哪里?墒钱敱倘A姐的手剛剛觸碰到死者的身體,竟然,竟然發(fā)生了一件最恐怖和不可思議的事情。”
說到這兒,謝婉儀的聲音竟然有些微微地顫抖。
“碧華姐的手剛觸到譚天方的身體,從他的睡袍里突然爬出了幾只模樣古怪的黑色小蟲子,案卷里清楚地記載著當時警員所見,這種小蟲子,比螞蟻大,比瓢蟲小,全身黑色,最特別的是,它們都散發(fā)出一股惡臭味。這些蟲子越來越多,從死者的脖頸、大腿、腳面上,甚至是從頭發(fā)里不斷爬出,不一會兒,就密密麻麻地布滿了他全身的每一寸皮膚。死者譚天方簡直就像被一只黑色怪獸吞噬了一樣,轉(zhuǎn)眼就看不見了。在場警員們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yīng)過來,急忙找來高壓水槍去沖刷譚天方的尸體。足足沖了半個小時,那些黑色的小蟲子才全部被沖了下來,可是譚天方也幾乎被啃噬成了一堆白骨,連后面的尸體解剖都無法進行了。”
謝婉儀說著說著,語氣急促起來,猛地咬住了嘴唇。
一直靜默聆聽著的蘇雨這時繞過書桌走到她身邊,微微皺起眉頭:“婉儀,這份案卷我仔細地看過。我懷疑,警員們那時看見的那種黑色的小蟲子就是傳說中的蟲降!”
“蟲降?”謝婉儀喃喃地重復了一遍這個詞。
“蟲降,是降頭術(shù)中的一種,古代曾經(jīng)在我國的云南、貴州一帶流行,現(xiàn)在已經(jīng)漸漸消失。但是,在泰國、緬甸、馬來西亞的一些地區(qū),這種邪門的巫術(shù)仍然很盛行。據(jù)說法力高強的巫師甚至可以在千里之外對人施以巫術(shù),令人死于非命!降頭術(shù)中比較常用的就是蟲降。蟲降是讓受害人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吃下巫師事先準備好的毒蟲,也就是給他下了蠱,到了一定的時間,受害者體內(nèi)的毒蠱就開始發(fā)作,產(chǎn)生無數(shù)的黑色的蠱蟲,這些蠱蟲會吃空受害者的五臟六腑,甚至,把人生生地啃成一堆白骨。譚天方的死狀就很符合蟲降的特點,而且……”蘇雨說到這兒,頓住,摸了摸下巴,凝視著那張紫檀靠椅。
“而且什么?”謝婉儀追問道。
“回香港前我仔細研究過譚天方的經(jīng)歷,在他死之前的最后一次長途旅行中,他去的地方就是泰國北部的山區(qū)。他曾經(jīng)在兩國交界的深山密林中散落的小村落轉(zhuǎn)悠了好幾個月,在他當年出版的《游神記》一書中,他曾經(jīng)記載了這段經(jīng)歷,里面提到他遇到了一位很厲害的巫師,能用焚燒毒蟲的辦法令幾百里外的人中降頭,也就是所謂的蟲降術(shù)。而且譚天方自己還差點中了一個泰國女子下的愛情降頭,那個女子愛上了他,希望把他留在身邊,就想給他下愛情降頭。幸虧村子中一位回家探親的中泰混血的青年醫(yī)生及時提醒他,他才得以脫身。”
“回家探親的中泰混血醫(yī)生!難道是……”謝婉儀低低地驚叫道。
蘇雨緩緩道:“猜得不錯,正是赤柱監(jiān)獄的獄醫(yī)汪海!我當時讀這本書時就想到了案卷里提到的汪海。于是就發(fā)電報讓泰國警方協(xié)查了一下,果然就是他!他母親的家鄉(xiāng)就在書里提到的那個小山村里,他的外婆外公至今還生活在那里,所以他每年都會去那兒住上個幾天。事實上,汪海的外公就是一位巫術(shù)高超的法師。循著這條線索,譚天方和汪海就有交匯點了,他們倆應(yīng)該早在泰國就認識了。所以,這同時解釋了兩點:第一,能操縱司徒風和汪海的那個神秘首領(lǐng),為什么會選擇譚天方作為司徒風冒名頂替的對象。第二,譚天方為什么會死于詭異的蟲降!”
謝婉儀輕輕拍了一下手掌,興奮地說:“原來是這樣!一切線索都連了起來。汪;蛘咄艉1澈蟮哪莻人利用蟲降術(shù)殺害了譚天方,想引起香港各界的恐慌,見警方封鎖了消息,就想到了讓逃獄出來的司徒風易容成譚天方去參加歐陽的婚禮,目的就是想用蠱毒毒害你!”
蘇雨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還有兩個問題,譚天方的兒子譚玨被發(fā)現(xiàn)死在這幢別墅的地下冰窖里,他是怎么死的?是像司徒風所說,被譚天方自己失手打死的嗎?譚天方為什么把他的尸體藏在冰窖中近三年,秘而不報。是不是的確想找到令他死而復生的神奇方法?而這些與譚天方的慘死究竟有沒有關(guān)系?以我對司徒風那些人的了解,如果他的首領(lǐng)的確是天堂之翼的人,他們殺一個人必然有很深的目的,應(yīng)該不僅僅是為了引起香港各界的恐慌。他們一定有必須除掉譚天方的原因,這個原因現(xiàn)在我們還不知道,但是我想多半與譚天方在他慘死的前一天發(fā)的那條微博有關(guān)。”
“譚天方的微博!對了,我想起來了,碧華姐說過,譚天方的微博在香港相當有人氣,粉絲很多。他死之前那天,微博上寫了一條:‘親愛的小玨,我終于找到能把你喚醒的東西了!’很多粉絲都轉(zhuǎn)發(fā)了,但是大家都不知道這究竟是什么意思。”謝婉儀微微皺著眉頭說。
蘇雨緩緩走到書桌邊,從那個景泰藍筆筒中取出一枝狼毛筆,喃喃地說:“我想,他那條微博的意思就是說他已經(jīng)找到了能起死回生的方法!”
“可是這不可能!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什么起死回生術(shù)呀!”謝婉儀驚詫地說。
蘇雨默不做聲地拿起筆筒里的幾枝狼毫筆,細細看著,突然,他果斷地說:“阿曼童!應(yīng)該是阿曼童!”
“什么阿曼童?”謝婉儀盯著他手里的那幾枝狼毫筆,茫然追問道。
一陣冷風,從半開的窗戶外吹來,竹制的窗簾,被吹得嘩嘩作響。
謝婉儀不由得激靈靈打了個冷戰(zhàn)!她剛想開口再問,突然,一聲瘆人的慘叫,遠遠傳來,直刺人的耳膜。
“蘇雨,那是什么聲音?”
“露臺!是從露臺上傳來的!是譚德!不好,出事了!”蘇雨說著,忙放下手中的筆,往書房外跑去,謝婉儀緊跟其后。兩人順著走廊另一側(cè)的樓梯,三步并成兩步,跑上了露臺。
怡然居的露臺其實不大,卻挨挨擠擠地種了不少盆栽植物,大多是嬌艷欲滴的郁金香,也有些茂盛的鐵樹,但蘇雨和謝婉儀此時并沒有心思研究這些植物。他們的眼光被落在花壇邊的一樣東西吸引住了。
謝婉儀快跑了幾步,撿起那頂棕色毛線帽,急切地說:“蘇雨,這是譚德的帽子,上面……上面這好像是……”說著,她又仔細瞧了瞧,臉色微變。
“是血跡!”
“啊!”
蘇雨還未開口,一聲壓抑的慘叫又從露臺下面隱隱傳來。
蘇雨和謝婉儀互相看了一眼,幾乎是同時躍起往樓梯口奔去。
一樓的客廳靜悄悄的,并無半個人影,只有朝著后院的那扇玻璃門半開著,落地窗簾被吹得啪啪作響。
“地窖!別墅的地窖在院子里,聲音是從那兒傳來的!”蘇雨一指那扇門,跟在他身后的謝婉儀這時已拔槍在手,幾個箭步搶先沖進了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