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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節(jié) 第二章

  
  我在農(nóng)村滾了近二十年,自然曉得這高粱葉子是牛馬的上等飼料,也知道褪掉曬米時高粱的老葉子,不大影響高粱的產(chǎn)量。遠遠地看著一大捆高粱葉子蹣跚地移過來,心里為之沉重。我很清楚暑天里鉆進密不透風(fēng)的高粱地里打葉子的滋味,汗水遍身胸口發(fā)悶是不必說了,最苦的還是葉子上的細毛與你汗淋淋的皮膚接觸。我為自己輕松地嘆了一口氣。漸漸地看清了馱著高粱葉子彎曲著走過來的人。藍褂子,黑褲子,烏腳桿子黃膠鞋,要不是垂著的發(fā),我是不大可能看出她是個女人的,盡管她一出現(xiàn)就離我很近。她的頭與地面平行著,脖子探出很長。是為了減輕肩頭的痛苦吧?她用一只手按著搭在肩頭的背棍的下頭,另一只手從頸后繞過去,把著背棍的上頭。陽光照著她的頸子上和頭皮上亮晶晶的汗水。高粱葉子蔥綠、新鮮。她一步步挪著,終于上了橋。橋的寬度跟她背上的草捆差不多,我退到白狗適才停下記號的橋頭石旁站定,看著它和她過橋。
  
  我恍然覺得白狗和她之間有一條看不見的線,白狗緊一步慢一步地顛著,這條線也松松緊緊地牽著。走到我面前時,它又瞥著我,用那雙遙遠的狗眼,狗眼里那種模糊的暗示在一瞬間變得異常清晰,它那兩只黑爪子一下子撕破了我心頭的迷霧,讓我馬上想到她,她的低垂的頭從我身邊滑過去,短促的喘息聲和撲鼻的汗酸永留在我的感覺里。猛地把背上沉重的高粱葉子摔掉,她把身體緩緩舒展開。那一大捆葉子在她身后,差不多齊著她的胸乳。我看到葉子捆與她身體接觸的地方,明顯地凹進去,特別著力的部位,是濕漉漉揉爛了的葉子。我知道,她身體上揉爛了高粱葉子的那些部位,現(xiàn)在一定非常舒服;站在漾著清涼水氣的橋頭上,讓田野里的風(fēng)吹拂著,她一定體會到了輕松和滿足。輕松、滿足,是構(gòu)成幸福的要素,對此,在逝去的歲月里,我是有體會的。


  
  她挺直腰板后,暫時地像失去了知覺。臉上的灰垢顯出了汗水的道道。生動的嘴巴張著,吐出一口口長長的氣。鼻梁挺秀如一管蔥。臉色黝黑。牙齒潔白。
  
  故鄉(xiāng)出漂亮女人,歷代都有選進宮廷的,F(xiàn)在也有幾個在京城里演電影的,這幾個人我見過,也就是那么個樣,比她強不了許多。如果她不是破了相,沒準(zhǔn)兒早成了大演員。十幾年前,她婷婷如一枝花,雙目皎皎如星。
  
  “暖。”我喊了一聲。
  
  她用左眼盯著我看,眼白上布滿血絲,看起來很惡。
  
  “暖,小姑。”我注解性地又喊了一聲。
  
  我今年29,她小我兩歲,分別十年,變化很大,要不是秋千架上的失誤給她留下的殘疾,我不會敢認她。白狗也專注地打量著我,算一算,它竟有12歲,應(yīng)該是匹老狗了。我沒想到它居然還活著,看起來還蠻健康。那年端午節(jié),它只有籃球般大,父親從縣城里我舅爺家把它抱來。12年前,純種白狗已近絕跡,連這種有小缺陷,大致還可以稱為白狗的也很難求了。舅爺是以養(yǎng)狗謀利的人,父親把它抱回來,不會不依仗著老外甥對舅舅放無賴的招數(shù)。在雜種花狗充斥鄉(xiāng)村的時候,父親抱回來它,引起眾人的稱羨,也有出30塊錢高價來買的,當(dāng)然被婉言回絕了。即便是那時的農(nóng)村,在我們高密東北鄉(xiāng)那種荒僻地方,還是有不少樂趣,養(yǎng)狗當(dāng)如是解。只要不逢大天災(zāi),一般都能足食,所以狗類得以繁衍。
  
  我19歲,暖17歲那一年,白狗四個月的時候,一隊隊解放軍,一輛輛軍車,從北邊過來,絡(luò)繹不絕過石橋。我們中學(xué)在橋頭旁邊扎起席棚給解放軍燒茶水,學(xué)生宣傳隊在席棚邊上敲鑼打鼓,唱歌跳舞。橋很窄,第一輛大卡車懸著半邊輪子,小心翼翼開過去了。第二輛的后輪壓斷了一塊橋石,翻到了河里,車上載的鍋碗瓢盆砸碎了不少,滿河里漂著油花子。一群戰(zhàn)士跳下河,把司機從駕駛樓里拖出來,水淋淋地抬到岸上。幾個穿白大褂的軍人圍上去。一個戴白手套的人,手舉著耳機子,大聲地喊叫。我和暖是宣傳隊的骨干,忘了歌唱鼓噪,直著眼看熱鬧。后來,過來幾個很大的首長,跟我們學(xué)校里的貧下中農(nóng)代表郭麻子大爺握手,跟我們校革委會劉主任握手,戴好手套,又對著我們揮揮手,然后,一溜兒站在那兒,看著隊伍繼續(xù)過河。郭麻子大爺讓我吹笛,劉主任讓暖唱歌。暖問:“唱什么?”劉主任說:“唱《看到你們格外親》。”于是,就吹就唱。戰(zhàn)士們一行行踏著橋過河,汽車一輛輛涉水過河。(小河里的水呀清悠悠,莊稼蓋滿了溝)車頭激起雪白的浪花,車后留下黃色的濁流。(解放軍進山來,幫助咱們鬧秋收)大卡車過完后,兩輛小吉普車也呆頭呆腦下了河。一輛飛速過河,濺起五六米高的雪浪花;一輛一頭鉆進水里,嗡嗡怪叫著被淹死了,從河水中冒出一股青煙。(拉起了家常話,多少往事涌上心頭)“糟糕!”一個首長說。另一個首長說:“他媽的笨蛋!讓王猴子派人把車抬上去。”(吃的是一鍋飯,點的是一燈油)很快的就有幾十個解放軍在河水中推那輛撒了氣的吉普車,解放軍都是穿著軍裝下了河,河水僅僅沒膝,但他們都濕到胸口,濕后變深了顏色的軍衣緊貼在身上,顯出了肥的瘦的腿和臀。(你們是俺們的親骨肉,你們是俺們的貼心人)那幾個穿白大褂的人把那個水淋淋的司機抬上一輛涂著紅十字的汽車。(黨的恩情說不盡,見到你們總覺得格外親)首長們轉(zhuǎn)過身來,看樣子準(zhǔn)備過橋去,我提著笛子,暖張著口,怔怔地看著首長。一個戴著黑邊眼鏡的首長對著我們點點頭,說:“唱得不錯,吹得也不錯。”郭麻子大爺說:“首長們辛苦了。孩子們胡吹瞎咧咧,別見笑。”他摸出一包煙,拆開,很恭敬地敬過去,首長們客氣地謝絕了。一輛轱轆很多的車停在河對岸,幾個戰(zhàn)士跳上去,扔下幾盤粗大的鋼絲繩和一些白色的木棒。戴黑邊眼鏡的首長對身邊一個年輕英俊的軍官說:“蔡隊長,你們宣傳隊送一些樂器呀之類的給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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