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節(jié)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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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娘先來的，老娘先要的位子，你憑什么說搶就搶？人多想打架？挨個兒上啊，我不怕沾人渣的晦氣，反正都睡一宿舍這么多年了。”我頭皮一緊，已經(jīng)看到她對面是方欣欣和秦頌，方欣欣甚至還換了一套衣服，頭上一個大大的蝴蝶結(jié)發(fā)帶別在包子頭的一角，和她的蕾絲小花邊短裙相映生輝。兩人身后還站著徐佳和她的男友，看這架勢他們是一起的。什么時候他們那么熟絡(luò)了，都能約在一起唱歌了？我錯過的事情是不是太多了？
我頓時想把另外那只腳縮回去，但可惜剛才推門的聲音太大，徐佳已經(jīng)看到了我，高聲嚷嚷：“苗若若，你過來，怎么了？我們?nèi)硕啵胍@個中包不行�。咳思业陠T也說了，再等半個小時，你們就能有小包了。你就讓一讓，又不會死！”
我靈敏的大腦頓時響起了警報：這里是一級戒備狀態(tài)，一級戒備狀態(tài)。上好你的AK47，拿好你的槍，看到賤人就要去掃射，手要穩(wěn)，覆蓋面積要廣，對待敵人心軟就是對待朋友殘忍，狹路相逢誰不要臉誰勝。
我張了張嘴，嘴角抽搐出一絲笑容：“這么巧？你們都在啊。”
徐佳不以為意地撇了撇嘴：“不然呢？苗若若，你沒這么小氣吧？”她身邊的男朋友一臉心安理得地點著頭對她的說法表示贊同，還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自從徐佳宣稱她要考本校研究生后，她就常年泡在了學校的自習室里，據(jù)說一個月后就交往了初戀男友。此人就是在自習室坐在她旁邊的男生，兩人一見鐘情、相見恨晚、亡羊補牢，終于感情沖破了理智的約束，在大學快要揮霍完的年華里成功組團。
但我和馬小青都沒見過這個神秘男子，雖說當年我和秦頌戀愛的時候恨不得昭天告地般喊了一幫子人來吃飯，但如果我們非提出“既然交了男友，大家一起吃個飯”的外交項目，人家也有可能覺得我們就是想蹭吃蹭喝，尤其是我有巨大的嫌疑。但現(xiàn)在我終于明白了，擅長搞地下工作的人都是同胞，隔得再遠，表面上看起來再不親近，實際上在不為人知的時刻，早就暗渡陳倉了。
馬小青一臉哀其不幸、怒其不爭地看著我，眼神飄過四個人的上空，一巴掌拍到了桌面上，怒視店員：“還不快給我們開房間！要不要做生意了？”
那穿著明黃色制服的店員被她嚇得渾身哆嗦，一雙眼睛在兩邊怒發(fā)沖冠對峙的人身上徘徊。
方欣欣細聲細氣地說：“馬小青，人家苗若若說不定愿意讓呢，你干嗎非這么咄咄逼人？與人方便也就是與己方便嘛。
你這樣子，以后走上社會了也要處處碰壁，難怪你一直都是男人婆，誰敢喜歡你呢？”她用胳膊輕輕推了推秦頌。
秦頌對我看過來，隨意地說：“若若，你就讓給我們嘛。你們就兩個人，用這么大的地方，多浪費呀。”
我心里一酸，前一秒我還是潑婦，后一秒我又是若若了，他雙子AB四重分裂��？我沒有理他，低頭先把手里大袋小袋的食物遞到馬小青手里，從隨身帶著的包里翻出錢包，抽出一張一百的遞到服務(wù)員面前：“都說我們是先來的了，兩個人怎么了？兩個人愛怎么唱歌就怎么唱，睡在沙發(fā)上都是我們的自由。開不開？不開我打電話投訴到電視臺去，你要看我的工作證嗎？現(xiàn)在就缺這種社會新聞。”
我說話的時候，馬小青贊許的目光一直伴隨著我，我看這幾個月里面她最滿意我的時候就是現(xiàn)在了。
徐佳急了：“就你有錢，就你了不起，我們也有。”她裝模作樣地在身上找著，半天也沒見到動靜。
馬小青已經(jīng)樂不可支地找了一杯奶茶拿在手里吸著：“喲？你什么時候有錢了？真有錢你還偷用苗若若幾年的東西？洗衣粉什么的就不算了，就護膚品你也花掉了人家小一千吧，咱們要不要算算這筆賬？”
徐佳眼睛都紅了，她身邊的男朋友反應(yīng)極快：“說什么呢？我們家佳佳什么時候做過了？這種污蔑的話也能說得出來？我怎么就沒見過你們這樣惡毒的女人，難怪沒男人要。方欣欣，你說是不是？”
方欣欣唱起了雙簧：“就是，苗若若，你雖然是本市人，也不能這么看不起人。”徐佳在一旁委屈地重重點了點頭。我本來還準備阻止馬小青舊事重提，聽到這里，心里卻樂了，敢情我四年來被用掉的護膚品都被涂到墻上揮發(fā)掉了。記得我大二那年暑假放假前新買了一瓶沐浴液，用了幾次就回家了。那年徐佳在學校實習，等秋天我一回學校，得，沐浴液徹底空了。我本來還沒回過神怎么回事，當天晚上隔壁徐佳的老鄉(xiāng)熟門熟路地來敲門：“苗若若，徐佳在嗎？她暑假用的沐浴液挺好用的，我過來借一下。”她一邊說著話一邊從門縫里擠進來，手疾眼快地一把拿起我的沐浴液，“你幫我和她說一聲。”
我終于明白過來了，礙于情面我好意提醒著：“這用完了呢。”
那同學回眸一笑：“加點水進去還能用，不要浪費嘛。”
所以，就算我買的是最大瓶的，也經(jīng)不起這兩個如此剽悍的女子啊。后來我明白了一個道理，總有些姑娘，她們可以一邊用著你的護膚品，穿你的衣服、你的鞋，吃你的零食，還一邊用你的男人，并且看起來，像你欠她們祖宗八輩兒的錢。你們一輩子都不可能做得成朋友。偏偏我這種不打不成材的人總抱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態(tài)度，自我安慰著：反正也沒有多少錢的事，人家用你的東西說明你會買東西。人真不能犯賤！
方欣欣說完這句，又冷笑了一聲，嗔怒地看著秦頌：“你們這些本地人呀……”我知道方欣欣對此一直都很敏感，每次我們出去玩，大家也都盡量少提本地和外地的差別。我以為我已經(jīng)盡力做到最好了，可是，也沒法改變我是本地人的事實，就好像也沒法改變她這樣的偏見，好像我占掉了她多大的光一樣。
我看著她，一字一句地說：“我是本地人，但我沒有因為你爸媽是做小本生意的就看不起你。每次你和我哭訴家里生意周轉(zhuǎn)困難，父母鬧離婚不給你生活費，我都帶著你和秦頌一起吃飯。為了照顧你的自尊心，我從來明里暗里照顧你的借口都是因為你可以幫我打掃衛(wèi)生，可每次我要是回學校住了，我是不是都是自己打掃的？我從來沒想過我原來還有做紅娘的本事。我也沒有因為徐佳是貧困生就看不起她，她用我的護膚品、用我的洗衣粉、用我的牙膏、穿我的拖鞋、穿我的內(nèi)衣，就當是她自己的，我都忍過來了，這也不是什么大事，人家現(xiàn)在也是有男人的女人了，要注意形象嘛。但善意不是像信用卡那樣隨刷隨用的，你們早就超過我的限額范圍了。說真的，方欣欣，我現(xiàn)在真的看不起你，這和你們是本地人還是外地人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每個人有自己生活的底線，我最想不通的是，大學招生的標準怎么這么低，讓你們和我們同一個宿舍了。”
我終于一氣說完了所有的話，沒好氣地看著目瞪口呆的服務(wù)員，吼了一聲：“帶我們?nèi)シ块g。”
馬小青史無前例地興奮地拿起了所有的袋子，沒說一句話，屁顛屁顛地跟在我身后上樓。
方欣欣在我身后輕飄飄地說著：“不過就是沒人要的女人，有什么好得意的？真這么傲，別打電話哭著求人家回來呀，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有了孩子呢。好了好了，一個小房間，讓給你好了。”
我心里一凜，回頭面無表情地居高臨下看著她：“那我還真謝謝你，這人我不要了，你回收站的工作做得不錯。”
我的目光掃過秦頌，他怯懦地不自然地低下頭，不敢和我直視。我心里暗想，苗若若，這就是和你在一起三年的男人，他連自己做過的事都不敢承認，你們戀愛的時候，他是一個小朋友，三年了，他還沒有長大，你還有什么好傷心的？你教不會他成為一個靠譜的男人，這個重擔就留給別人吧。
我拖著腳步氣定神閑地走進包廂，一直等到服務(wù)員調(diào)好電視走出門，馬小青才看著我嘖嘖稱奇：“苗若若，我認識你四年了，今天你終于給我長臉了。”
我這時才覺得小腿肚發(fā)軟，整個人癱在沙發(fā)上喘了口氣，黯然地看著她：“原來那時候他們就在一起了。”
是的，我的確在撐，打腫臉充胖子的那些人的心情，我算是感受到了�？墒俏揖退闶谴址硼B(yǎng)了這么多年，我爸我媽辛苦把我生下來，也不是留著給別人侮辱的。既然都已經(jīng)沒臉了，好歹自己還要給自己找點尊嚴。那些說什么分手了還能做朋友的，都是寫言情小說騙人的，女主角人見人愛、花見花開，分手過的前男友們都是備胎。我不想給自己找惡心，既然分手了，你踐踏了我的過去，我也不能讓你好過。大家早就一拍兩散了，干脆惡語相向，老死都不要往來。
我擦了一把眼淚。這里是以往我和秦頌經(jīng)常來約會的地方，我們學校附近娛樂設(shè)備有限，離市區(qū)又遠，新時代KTV是所有KTV里面音響最好的。記得那次我們唱完歌，天色已晚，他對我說：“若若，別回去了，我們開房去吧。”我滿腔熱血地跟著他去了一個價值不到一百塊的旅館，之后他熟練地脫了我的衣服，結(jié)束后開了燈，他有點驚詫地看著床單問我：“咦？你以前有過男朋友啊？”我那時候沒想過，現(xiàn)在想起
來，原來他還是這么細心的人呢。我和他戀愛這么久了，怎么就那么不了解自己身邊的人呢？這樣一想，他秦頌人精如鼠，又哪里是小朋友了？只不過是我一個人犯傻，喜歡的時候，恨不得把那個人寵到天上去，忘記了應(yīng)該把自己放在哪里，弄得自己卑微如塵埃，所以才這么經(jīng)不住考驗。可是，若是真愛還要精心算計，那相愛又有什么意義？
我開了一罐雪花啤酒，哽咽著喝了一大口，苦澀地沖著馬小青說：“女人何苦為難女人呢。”
我們一覺睡到了早上九點半，印象中凌晨六點時敬業(yè)的服務(wù)員上來敲門：“你們還續(xù)房嗎？”
我豪氣地又遞給他一張一百塊，他立刻聰明地走了。畢業(yè)前，我終于也在學校外面睡過價值過百的房間了。所以說那些失意的男人老是嚷嚷，讀書時不到一百的房間你們照樣睡，以后不到一百萬的房子你們卻不嫁了，這種女人不娶也罷。合著這就是姑娘們相信真愛，最后被男人們拋棄所要付出的代價……
之后……
電話鈴聲刺耳地在狹小的空間里回蕩，讓我在九點半的時間里頓時被驚醒，來電顯示上分明顯示著：張一春。因為他的追魂連環(huán)Call，我專門把他的來電鈴聲設(shè)成了國歌，于是在一片大好的“起來起來起來”的聲音中，我勉強睜開眼睛，接了他的電話。
“苗若若，想翹班��？快點來八八八大酒店，半個小時內(nèi)必須到，我們要錄節(jié)目。”
“節(jié)目不是昨天就錄過了嗎？張姐你做人不能這么認真啊，在大家普遍不認真的前提下，你太過于認真了，容易槍打出頭鳥，我可是為你好。”
“你以為我想？那個陳嵐麗子和她的相好告了我的狀，領(lǐng)導讓我去重錄她，剪輯出來還不能少于十五分鐘，還要各種宣傳她的美好。真是一對賤人，那個老板真是沒見過世面，包養(yǎng)這樣的整容貨！也不怕假體戳爛他的臉。”
“張姐，你一個人就能搞定了，你知道我面對不了她強大的二奶氣場，求求你放過我吧。我一個既失戀又沒考上研究生的姑娘，好歹還是根正苗紅的好青年，不能被這么摧殘的，祖國的明天還在我身上呢。”
“你的那些事和咱們這份工作無關(guān)，這不是理由，做人要有敬業(yè)精神。半個小時啊，只給你半個小時。”
“大姐，我還醉在KTV，你好歹給我寬裕點的時間梳洗梳洗吧。”
“衣服沒被人偷吧？”
“沒。”
“身上還有錢吧？”
“嗯。”
“那還羅嗦什么？還討價還價？你當你菜市場買菜啊！還是你以為是要拍你？弄清楚重點好不好？趕緊給我過來，不然的話，你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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