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節(jié)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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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曼回家就看志摩轉遞給她的信。是半夜里寫的，如杜鵑啼血，字字濃情。小曼讀著信，仿佛擎燭的少女，只是籠罩在一片光里。只要有愛，就能刀槍不入。日后，志摩的信件不斷，每一封都是她的續(xù)命丹。小曼也哭，也笑，哭的是眼下的窘境、四面的埋伏、人世的無情，笑的是好在還有志摩。
與志摩戀愛時，小曼因愁而病，志摩去歐洲后，小曼病得更加厲害。四月的時候，小曼因心臟不好住院。王賡剛好去南京出公，小曼被委托給胡適和張歆海勸慰，病情稍事緩解。王賡返家后，小曼與他日日相對，又覺心慌氣短。她對王賡，不是恨，而是覺得有些對他不起。因為小曼和志摩，王賡出了大名，原本的生活被打破，受人嘲笑。他并沒有錯。
小曼去西山大覺寺散心，坐轎子上山，抬簾遠看，白茫茫一片。小曼問：“山上是雪嗎？怎么還不化？”轎夫笑說：“真是城里姑娘不出門，連杏花都不認識，倒說是雪？你想五六月里哪來的雪呢？”杏花流水，靜默山石。小曼上山，清心去塵。她順著山間的小路往前走，輕倩怡然，她也看晨光，也觀暮靄，也聞花香，五官都被洗滌了似的。人生也似春花開，最美好的，不過那幾年。小曼知道自己等不起。她越發(fā)想念志摩。
王賡從南京回來，就要搬家，他要去上海任職，說小曼必須跟他一起去。小曼不答應，他就請小曼放尊重點。小曼于是又愁又病，最嚴重時，直接昏厥，嚇得小曼父母趕緊請來外國醫(yī)生，搶救不迭。小曼的床邊圍了一大群人。小曼醒來，看見一張張臉，蒙眬模糊，她虛弱得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志摩寫信來：“小曼你近來怎樣？身體怎樣？你的心跳病我最怕，你知道你每日一發(fā)病，我的心好像也掉了下去似的。近來發(fā)不發(fā)？我盼望不再來了。”胡適問小曼，要不要請志摩回來，小曼一聽更傷心，以為自己真的病到無可救藥了。
七月里，王賡來信，小曼父母慌張不已。信上說，若小曼再不來上海，就不用去了。意思很明顯，不去就有被“休掉”的可能。小曼是聰明人，哪能不知其中道理，只好一面給志摩寫信，一面“以死相逼”。日上竿頭，月落柳梢，陸家的氛圍都只是低沉，小曼說，如果再逼她去上海，她就去死。她母親泣道，要死大家一起死算了。小曼面對雙親，淚流不止，心如刀割。她在日記中寫道：“我現(xiàn)在反而覺得是天害了我，為什么天公造出了你又造出了我？為什么又使我們認識而不能使我們結合？為什么你平白地來踏進我的生命圈里？為什么你提醒了我？為什么你教會了我愛？愛，這個字本來是我不認識的，我是模糊的，我也不知道愛也不知道苦，現(xiàn)在愛也明白了，苦也嘗夠了……”小曼心灰意冷，她怨志摩遲遲不歸。
七月底，志摩回到京城，卻遲遲見不到小曼。小曼留下一段話：“你我的一段情緣，只好到此為止了，此后我的行止你也不要問，也不要打聽。你只要記住那隨著別人走的是一個沒有靈魂的人。我的靈魂還是跟著你的，你也不要灰心，不要罵我無情，你只來回地拿我的處境想一想，你就一定會同情我的，你也一定可以想象我現(xiàn)在心頭的苦也許比你重三分呢……你快不要傷心，我走了，暫時與你告別，只要有緣，也許將來會有重見天日的一天……”
在一場舞會上，兩人終于見著了。志摩申辯，小曼說了兩句，便只是哭。志摩在日記里寫：“今晚與你跳的那一個舞，在我最enjoy（興奮）不過了，我覺得從沒有經(jīng)驗過那樣濃艷的趣味——你要知道，你偶爾喚我時我的心身都化了。”此時的小曼和志摩，也仿佛牛郎織女，想見一面，也只有等七夕的鵲橋。想念是繭，層層疊疊，愛是利劍，能夠突破一切，所有的離別，其實都是愛的考驗，為了破繭成蝶。
八月的時候，林徽因的父親林長民有心，分別請了小曼和志摩，帶他們同游瀛臺宮湖，小曼和志摩有了單獨聊天的機會，借著瀛臺的天光水面，互訴衷腸。不久，胡適又約小曼和志摩游北海，小小的暗角，小曼和志摩久久緊抱。戀愛不難，但翻過戀愛的障礙，卻需要經(jīng)歷萬水千山。小曼和志摩總是秘密地見面，逛廠甸，爬香山。小曼說志摩瘦了，志摩看小曼，也似看林黛玉一般，因為愁悶，所以格外有一種病容。戀愛是靈藥，也是毒藥，癡男怨女，飲鴆止渴，卻是十足的心甘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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