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節(jié)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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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綢緞衣剝?nèi)ズ,我看到這具女古尸穿著一間純白色的裹衣,下體穿著一條白色的綢緞褲,褲子很肥,很像以前的燈籠褲,在側向一邊的腳上穿著一雙皮靴。 皮靴很漂亮,上面有點點的花紋。我看著她,揣測著她生前一定很漂亮。她有一雙纖細的手臂,手指也很長,很漂亮。可能是因為環(huán)境干燥,指甲長了一點,但是依 然掩蓋不住她的美,看得人有點不忍心脫去她的鞋子。小舅對這一切毫不在意,但是也是輕輕地,盡量不去破壞她的身軀。鞋子脫下得很容易,可能是她的裹布在下 葬的時候保存得很好。
爺爺拿過皮靴,摸了摸,“很可能是鹿皮!嗯,這鞋子只有成雙,才能賣上個好價錢!”
就在這時,鞋子里掉出個東西,說時遲,那時快,爺爺一把抓住,發(fā)現(xiàn)居然是個金片。
我接過金片,仔細一看,上面寫著梵文。我問爺爺:“這是什么意思?”
爺爺說“這是證明這個女尸信佛的最好證據(jù)!”
我急切地問:“為什么?”
爺爺說:“這就代表立地成佛,死后皈依佛教!”
我又問道:“爺爺,從她的相貌看,她應該是少數(shù)民族,為什么她會信佛教呢?”
爺爺說:“呵呵!這個不好說,漢族也有洗腸子不吃大肉的(新疆管豬肉叫大肉),少數(shù)民族信仰別的教也有可能!”
我點點頭,然后又發(fā)現(xiàn)女古尸的腿邊空間有一個籃球大小的陶器罐,遠看就如同一個大大的高腳杯,上面有個蓋。爺爺看了一眼,蓋是打開的,代表沒有經(jīng)過密封。他輕輕拿起蓋,里面還有一些物件。爺爺一看,就大笑起來:“嗯!還是個癡情女子!”
我很納悶,上去一看,有一束淡黃色的發(fā)絲,放在一個很精致的鐵盒里。鐵盒已經(jīng)銹出銅綠,有一只也已經(jīng)半黑的金鳥,還有叫不上名字的東西,但是剩下的基本上已經(jīng)到了一碰就碎的地步。最下面墊著一層白色的綢緞,上面落滿了灰。
爺爺蓋上蓋,“大力,你快去把它放到我車上,拿棉花包好!”
小舅或許早想跑開,因為這兒酷熱,一般人很難待上幾分鐘,可是我們已經(jīng)待了快一個小時了。
最后的清理工作就到這個罐子這里。我很天真地問二叔:“要不要我去拿件衣服給人家蓋上,你自己看,除了袍子,人家里面就沒的穿了?”
二叔很鄙視地對我說:“你是不是被曬中暑了?這東西放進去就是罪證,而且你全身臭汗,不怕把人家給熏得跳起來和你拼命?”
我想想很有道理,但是總覺得心里有種空落落的感覺?粗麄円稽c點地把這“船棺”送進墳頭里,我摸摸身上拿著的幾枚五銖錢,心里很不是滋味,干脆把這幾枚五銖錢也一起放進了她的墳里。
爺爺招呼我們填埋盜洞,然后回去休息,順便清點了一下戰(zhàn)利品,說道:“這次把那個灌水銀的墳處理完就差不多了,我們還有一處墓要去!”
這次比上次渴得更厲害,大家脫了防水服后,都在狠命地喝水,連爺爺也開始狂喝?磥泶蠹叶紵岬搅藰O限,我說:“爺爺,我熱得受不了了!”
爺爺丟出一瓶清涼油,“都擦擦!你們快到極限了,今天把這兒處理了就收工!在這兒休息一個下午!”
我看看表,已經(jīng)是下午六點,這倒好,午飯沒一個人吃成,趕上吃晚飯了。我爬著走進古村,找了馕和幾根馬腸子。因為喝了太多水,我感覺一點都不想吃,但 是一種心里抽搐的感覺很快涌了上來,我知道是因為饑餓,于是強迫著自己吃下一點點,接著胃里就開始翻江倒海。我懷疑自己中毒了,怎么這么不濟,接著一陣眩 暈,就在我要暈倒時,我仿佛看見了花姐。我搖搖晃晃地倒了下去,過了一會兒,當我有感覺時,聞到了一陣刺鼻的清涼油味,睜開眼時花姐正在身邊,抱著我的 頭,不停地掐我人中。突然間,一陣惡心的感覺油然而生,我側過臉,“哇”地一下,吐了一地;旧铣怂崴,我胃里什么都沒有。
“你中暑了!”花姐輕輕地說道。
我不敢去看她,害怕看見那冰冷的臉。我說:“我沒事了,對不起,把你鞋子弄臟了!”
花姐輕輕地說:“你休息一會兒!剛才我已經(jīng)幫你擦了擦身上,這有消暑丸,你吃幾粒,再吃點東西就沒事了!”
說罷,她放下我,就閃進古村消失不見了。我回味著她剛才的話,幫我擦了身體……擦了身體?!我趕快把手伸到下面摸了摸,還好,還好!沒擦要害,不過身上很舒服,還有她身上淡淡的茉莉花的余香,我感覺自己好像好了很多。
就在這時,爺爺不知從哪兒慌慌張張地跑來,問道:“你怎么樣?你要有個三長兩短的,就是老漢我造孽了!行了,你休息吧!”
說罷,他戴上呼吸面具,就跑到叔叔他們那邊那個灌水銀的墳邊去了。我想剛才他可能是去換花姐放哨了,這會兒見我醒來了,就趕快過來看看我吧。
我也穿上了防水服,盡管感覺自己快要虛脫,還是戴好呼吸面具趕過去了。門開得很寬,里面的情景和別的墳都不同,棺槨周圍的土已經(jīng)被浸泡成黑色,棺槨也是黑的。爺爺看了我一眼,“你給我回去休息,不要命了?”
我說:“沒事兒!我就看看!”
爺爺說:“大力,你把他看好。〕隽耸履阖撠!”說著又往里看,嘴里喃喃地說,“這東西不好拉出來。∵@黑的多半也是水銀,揮發(fā)了半天怎么還有呢?棺材黑了,里面還有好多水銀,這……不符合邏輯。”
我問道:“爺爺,這放水銀是為了防腐?”
爺爺拍拍身上的土說:“這個誰都知道的,可是奇怪就奇怪在這兒了,新疆這地兒干燥,沒必要多此一舉。”
我想想也是,就說:“那會不會是他下葬那會兒正好趕上暴雨,埋的人又怕潮濕,尸體壞了,就這么著放些水銀下葬的呢?”
爺爺說:“不會!暴雨下葬壞了風氣,怎么也會等天晴了下葬,新疆古人下葬都講究個天氣,就是天時地利人和的道理,不會選老天不高興的日子埋人!”
我想如果這么說的話,我就沒點子了。二叔說了句:“這貨是不是天生就喜歡水銀啊?”
爺爺思考了半天說:“可能吧!來!這么著,人下不去,咱們就鉤出來,去拿三個倒耙!”
小舅屁顛顛地跑去了,一會兒扛著繩索,掛著三個倒耙過來了。爺爺抓起一個倒耙,沿著墳頭的洞跨進一步,腰一發(fā)力,倒耙順著墳底就飛了進去,他再用力一 拉,倒耙就掛在了棺槨的一角。第二個也很順利,第三個放在一邊,爺爺又把兩個繩索并成一股,叔叔、小舅、二叔一起用力。棺槨在墳頭里發(fā)出木板摩擦地面的聲 音,但是聲音又很怪。我蹲在一邊,打著頭燈往里一看,發(fā)現(xiàn)大家使出了吃奶的勁兒,但棺槨只動了一米左右。爺爺放下手里的繩索,“真邪門,這么重!行了!大 家把東西收收,去吃飯,讓里面水銀再揮發(fā)一下。”
說罷,我們跟著爺爺回到了古村。
大家吃東西時好像胃口都不怎么好,叔叔倒是慢慢地吃了幾口,一直沒停。二叔光吃馕,小舅正好相反,光吃馬腸子。爺爺一會兒從角落出來,又是一人發(fā)了一小袋生理鹽水,不過給了我兩袋,“你喝一袋之后開始吃東西!”
花姐沒有過來吃飯,我一直想看看她在什么地方,可就是沒看到,我回憶著躺在她懷里的時刻,怎么感覺有點幸福呢,可就是失憶暈過去了。我當時如果清醒過來再裝睡會兒多好。】墒瞧偷揭贿呁氯チ,丟人。
我就這么胡思亂想著,轉眼間到七點了,熱浪似乎弱了一點,但是我感覺地表的溫度已經(jīng)快讓這沙土地沸騰了。生理鹽水在我身體里開始有了作用,我抹了點清 涼油,閉目養(yǎng)神,有紅頭小螞蟻不時從我腿上爬過,我只有力氣看著它們爬上爬下,在我腿上肆虐,已經(jīng)沒力氣去驅趕它們了。
爺爺似乎也很累,白色的衣服已經(jīng)濕透,想想他這么大歲數(shù),在這兒遭這份罪,我心里免不了有些難受。
爺爺站起身,開始穿防水服,說道::“快點吧!不能再等了!”
大家都知道,現(xiàn)在基本上是在和時間打仗,如果天黑前不完成這個墳頭,晚上不能點燈,天一涼,空氣中的水分就會附著到干尸身上,等一開棺,尸體就會有不同程度的損壞,這會給拿取棺材里的寶貝增加困難,可能要多花一倍以上的時間。
大家再次回到那個墳頭邊上時,爺爺說了句:“一鼓作氣拉出來!我們只有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了!”
我還在詫異為什么爺爺把時間計算得那么準確,大家已經(jīng)抓住繩索,一起用力了。就這樣,里面的棺槨被一點一點地拉了出來。
快出來的時候,爺爺掛上第三只倒耙。這只倒耙每次都用在棺槨中間,要比其他的大一號。這個倒耙一上,棺槨似乎好拉了一些。等出來時,我才看清楚這是個 彩棺,上面紅色、金色的彩繪讓人眼花繚亂。一側畫著只猛虎,線條很粗獷。猛虎身前畫著一個佛,表情很自然,身周金光閃閃。雖然這木棺已經(jīng)被水銀腐蝕,但是 大部分繪畫都很清楚。
棺槨的另一邊畫了一群人,全部是跪著的,每個人都顯得很虔誠,朝一個阿彌陀佛跪拜著。阿彌陀佛不怒自威的表情讓人肅然起敬。
我蹲下身子看著棺蓋的接縫,是鑲死的,接縫很緊密。撬棍用力時,因為年代久遠,加上水銀對木材的侵蝕,棺蓋直接裂開了。這讓人很無奈,我們只有一塊一 塊地敲,爺爺為了不損壞棺蓋,把每個角都撬動了一下。這很浪費時間,對本來就沒什么體力剩下的我們更是一種折磨。終于,棺蓋應聲而開,爺爺說:“別急著 看,這個棺材很古怪!里面是什么不知道呢,先開開晾一晾!”
爺爺走得遠一點,看我們把撬棍支上,就蹲下瞇著眼看。隔著呼吸面具,我看著爺爺和二叔他們,他們似乎也不著急,都圍著看。我湊上去問叔叔:“你們都看什么呢?”
叔叔說:“奇怪。∵@個棺加水銀是奇怪,而且一般的棺都是不封的,為什么這個封得這么嚴實?”
我聽叔叔這么一說,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想著里面不會是什么邪惡之物吧,既然出現(xiàn)在佛教墳頭,是不是被佛祖鎮(zhèn)著的邪物?我越想越害怕,那微微翹起的棺蓋在我看來陰森森的,盡管是白天,太陽還很大,我都能感覺到里面透著陰陰的冷意。
我躲在叔叔的身后,爺爺突然站起來,“開門!沒什么問題了!”
小舅和二叔走上前去,一個用力,四只撬棍應聲落地,棺材慢慢地打開,嚇了我一跳,里面……里面居然是……
里面居然是一只小象!小象側身臥著,全身銀光閃閃,看得出來是全身擦了銀粉。它的皮膚全部干枯,尾巴那段已經(jīng)腐敗,與象腿貼在了一起,上肢兩只小蹄子 也已經(jīng)融合到了一起,象鼻子倒是很整齊。這象的身下墊著一塊奪目的布料,看不出材質,可能因為水銀的緣故,已經(jīng)發(fā)黑。小象肚子還很大,象頭上放著一塊金色 的頭布,四四方方的,煞是好看。
小舅動手就解那塊頭布,“哼哼!廢了老鼻子勁,結果弄出一只象,也就這頭布值錢了,你看這金絲!哎呀,要沒這水銀,這個可是要更值錢的!”
我可憐這只小象,但是心里有一個疑問,為什么要放一只小象呢?
我問爺爺:“為什么要放只小象!這也不像陪葬!”
爺爺說:“這就對了!這是送給佛祖的大禮,哼哼!這象可是好東西,佛祖講究四相平衡,這象就是這么個說法,送給佛祖,保佑家里四相平衡!”
“可是……可是四相是八卦里的卦面啊?怎么會是佛教呢?”我突然發(fā)現(xiàn)爺爺也有糊涂的時候。
爺爺說:“呵呵!看不出你對這個還有研究哦。很好!你看,象車頂都會有四個角,而不是圓頂,代表了權力,這就是四象。只是這個四象不同于八卦,它分的是首為象眼,次為象牙,其次象鼻,最后為象腿,分別都是有講究的。呵呵,慢慢學吧,小子!”
我恍然大悟,這個太新鮮了,好像這象眼的確保存得很完好,我又問:“那為什么要給小象擦銀粉呢?金粉不是更好看?”
小舅在一旁鄙視道:“哼哼!這銀象是代表了佛祖的智慧,不用金那是低調(diào),銀色代表永恒啦!”
我受教了。爺爺開始往外走,“你們有沒有受傷的,受小傷的不要碰,到一邊涼快去,能跑能跳的收拾這只象,完了大家就撤。對了,象眼睛是寶石,肚子里也有貨!你們不會沒注意到吧!”
我大吃一驚,二叔說:“就這么大的肚子,誰會注意不到!”
本來轉身要走的我,又轉身回頭看那只象。果然,象眼有些發(fā)紅,再一看,果然是很有色彩。這可是古人的大手筆啊,叔叔抽出小刀,對著眼睛一別,寶石滑了出來。這寶石是暗紅色的,周體被切割得很有樣子,我看得愛不釋手,遞給叔叔的時候,我還多看了幾眼。
接著叔叔抽出一把剪刀,拉起象肚子,幾剪刀下去,就看一個硬邦邦灰色的東西從象肚子里滑落出來。我定眼一看,好像是……好像是……
好像是象的胃,叔叔拿起來,看了一眼,里面鼓鼓囊囊的,好像很重。叔叔抽出一把手術刀,輕輕一劃,再一掰,里面全是銀珠子,大大小小的。叔叔看著,笑了一下,說道:“銀珠子?!真是能倒騰!”
我拿起個銀珠子,上面也很黑,叔叔要不說,我還以為是金珠呢!叔叔小心翼翼地將灰白色的胃放進油紙里,又看了看,確認沒有什么寶貝了,才招呼大家把棺 蓋蓋上。關上棺蓋的那一刻,我看了看那小象空洞的眼睛,想著,古人也真殘忍,要在小象活著的時候喂它那么多銀珠子,讓它飲彈而死。我甚至可以感覺到小象的 痛苦!他們還要把它的眼球去掉!唉,不能想啊!
我們又是好一頓用力,不過這一次就容易多了。大家推棺槨的四個角,基本上只要推一下就進去一點,最后,那彩棺完全沒入了墳頭里。我也看了那彩棺最后一眼,默默地嘀咕道:“小象,你活了千年,很不容易了!好好安息吧!”
小舅在一旁看著奇怪,問道:“喂!你是不是中暑燒糊涂了,對古尸說開話了?”
我說:“沒有啦!就是覺得它可憐!”
小舅不再理我,加快了掩埋的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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