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6節(jié) 女特務舞場傳情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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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林方天的宅邸是一座老式的四合院,客廳臨花圃有個菱形的窗子,窗外浮光玉壁,風軒斜透,隱藏在常春藤的綠蔭婆娑之中。
一只嬌小玲瓏婷婷玉立的鸚鵡,用金鏈系著,站在一株人造的曲柳上,這株曲柳老態(tài)龍鐘、愈顯蒼幽。這只鸚鵡,有鮮紅的喙、橙黃色的爪、翡翠色的羽毛,頭上有一小撮白色的絨毛,形成一個雍容華貴的冠,宛如一個披掛艷麗、冰清玉潔的碧波仙子。
這只鸚鵡叫“綺霞”,每妝當有客人來時,它便發(fā)出悅隔耳的聲音,:“您好!歡迎光臨,歡迎光臨!”
這鳥兒一直歸林方天親自喂養(yǎng)著,它和主人已經建立了親密無間的感情。
林方天正在給它添上清水,這鳥兒側著頭望著他,好像是正在思考什么深奧的問題,它眨著眼睛說:“多謝關照!多謝關照!”
林方天十分高興,用手指撫摩著它的羽毛。林方天踮起后跟,側著那張老臉,讓鳥兒用喙噌他。此時他仿佛年輕了10歲,并且眼前出現(xiàn)他的干女兒黃寶翠那張嬌艷的櫻桃小嘴。
“老爺!小姐從南京學習回來了!”
正當林方天沉醉于和鳥兒玩耍的時候,婢女前來向他報訊說。
接著一麗人撲了過來,嬌聲嬌氣地喊道:“契爹!我真想死你了!”
林方天樂得笑哈哈的,不錯,他的干女才回來了,真的是今夜小樓又東風,他鼓掌喜形于色。
黃寶翠今天漂亮極了;鴨蛋形的臉兒,薄施脂粉,輕描蛾眉,高高的鼻子底下,是一張小巧玲瓏的櫻桃小嘴唇,宛如兩瓣綻開的花瓣兒,黑漆漆的眼珠子,如浸在清澈山泉水的兩顆黑寶石,顧頒傳情,懾人心魂。瀑布般的黑發(fā)披在背后,用條金絲帶攏住,分外醒目。鉆石的耳環(huán),閃光奪目,墨綠色鑲以滾邊的旗袍,裹著她豐滿性感的臀部,充分顯示她女性的魅力。
黃寶翠名義上是他的干女兒,實際上是他的情婦。
“翠翠!是不是累了?”林方天眉開眼笑,牽著她的小手回到客廳。
“累倒不是十分累,只是我想死你了!契爹!”黃寶翠一陣風似的撲向林方天的懷里,跌跪在沙發(fā)邊,搖著他的膝蓋,撒嬌得像個孩子。
林方天斜著身子,愛撫地摩挲著黃寶翠的秀發(fā),深情地說:“回來就好!契爹也想你咧!來!給契爹看看,是不是瘦了?”
黃寶翠站起來在原地飛快的旋轉了一個圈,像一只蝴蝶兒,說:“契爹!你說呢?”
林方天默默地望著她說,暗自嘆息,多好的女人,可惜我老了……
“契爹!你怎么啦?怎么不說話?”黃寶翠見他突然變得沉默,便問道。
林方天:“我在想……明天晚上,在王府井“嬋宮”大酒樓為我干女兒開個宴會,為你接風洗塵。”
二
迷人的黃昏,“嬋宮”大酒樓燈火輝煌,掩影在一片濃郁的花木之中。
大廳里,裝飾侈華,帶著水晶珠串的枝形大吊燈,放射出鉆石般富麗堂皇的光芒。輕盈的流蘇,在輕柔的晚風中徐徐拂動,四壁垂掛著天鵝絨的厚帷幔,地上鋪著厚軟的紅地毯,激情而節(jié)奏感極強的音樂旋律,響乇徹整個大廳,抑揚頓挫,令人如醉如癡。
今天晚上,“京都商行”的老板林方天在此舉行盛大的宴會,為自己的干女兒接風,應邀而來的全是達官大賈、社會名流。席間觥籌交錯,笑語喧嘩,好不熱鬧。
宴罷,賓主來到舞廳,隨著節(jié)奏感極強的嘭察察!嘭察察的激動人心的鼓點,舞廳的角落里,球形燈旋轉著,放射出紅的、藍的、綠的、黃的、紫的……光芒交織在一起滾動著,大廳里一明地暗閃爍著,給人以迷離恍惚之感覺。
這時,黃寶翠濃妝艷抹,穿著一件開領極低的白色晚禮服,料子薄如蟬翼,充分顯示她的窈窕身段和優(yōu)美的曲線。她滿頭瀑布般的長發(fā)上扎著一條鵝黃色的軟緞帶,這種別具一格的打扮,恰如其分地和她白嫩而俏麗的臉,明眸皓齒、鮮艷的嘴唇成了強烈的對比,使她更加撫媚動人。她足登一對燙金的高跟皮鞋,踏著嫻熟優(yōu)美的舞臺步。同她跳舞的是偵緝隊隊長凌楚平。此時他穿一套畢挺的深灰色隱格的西裝,系著猩紅的領帶,風流倜儻,引人主注目。
一曲舞罷,客人們都紛紛進入座位休息,喝著侍者送上來的果汁和名茶。
寶翠小姐舞興正濃,她意猶未盡,當舞曲再起來時,她對著舞伴嫣然一笑,說:“密斯脫凌!再伴我跳一曲華爾茲,跳完我請你喝法國香檳。”
“好哩!”
凌楚平站起來,用嫻熟的細碎舞步走到黃小姐面前,行個漂亮的屈膝禮。寶翠小姐則扯起半邊裙擺,好似跨過一條高高的門檻似的,用皮鞋尖打著拍子,投入她的懷抱里。兩人舞步嫻熟,配合默契翩翩起舞著。漸漸轉到舞臺的側傍,就停了下來,坐在不大顯眼的座位上,樂隊的臺子影子剛好遮住他們的座位。
一個婢女悄然而至,她是盛文英家的婢女,昨天她曾向李松文獻過茶,因此,凌楚平叫她來辨認人。
黃寶翠低聲地問:“你仔細看那個包廂,那天來訪的那個李松文先生在那里嗎?”
婢女往黃寶翠所指的包廂看了看,說:“右邊那個就是——他!”
凌楚平向貴賓的包廂望去,看見林方天的右邊坐著一條漢子,年紀大約30歲左右,有著一張棱角分明的國字面孔,高高隆起的鼻子,厚厚的嘴唇,一雙鷹隼眼,兩道黑蠶眉,寬肩膀,胸脯發(fā)達,肌肉突起,下巴下是密匝匝的胡薦子,顯得十分的機靈和威武。
黃寶翠又問那個婢女:“你看準了嗎?不會搞錯吧?”
婢女:“哪能錯呢!只是那天他少了一點絡腮胡子。”
婢女走后,黃寶翠說:“果然是他!”
凌楚平:“這家伙是從那里鉆出來的?”
黃寶翠介紹說:“此人是上海灘青龍會老頭子張青山的收山小老大,被老頭子任命為‘海妖號’走私船的船長。其實他是上海灘有名的飛賊,江湖上叫他做‘黑蝙蝠’,此人曾在文物店做過事,文武雙全,功夫非常了得,他自小得到少林寺一個老和尚的真?zhèn),學得一身好功夫,尤其是輕功,飛檐走壁如履平地,在上海灘很有名氣,上海淪陷時,他使李士群食不甘味,睡不安穩(wěn),感到十分頭痛。”
“好!這么說,我叫多幾他個人來!”
黃寶翠壓低嗓子說:“我們不能在這里動手!”
“為什么?”
“你知道‘嬋宮’大酒店是北平青龍會撐門人坐地虎林方天的產業(yè),林方天極愛面子,若是我們在這里動了他的人,惹惱了青龍會這幫亡命之徒,是沒有好果子我們吃的,處座吩咐我們,要見機行事,不要驚動社會,攪得滿城風雨,這樣會弄巧反挫的。”
“那我們怎么辦?”
“先盯住他!再找個偏僻的地方才下手!”
三
黑蝙蝠喬裝成文物管理局的大員——李文松,將那幅《竹爐山房圖》奪到手之后,他決定離開北平回南京復命,所以他先回船看看他的貨是否卸完,卸完貨他準備到天津獨樂寺找張平三算帳。
他騎著林方天錯給他的摩托車,開出林家院子,風馳電掣般向天津方向駛去。不久,太陽下山了,夜幕徐徐地從天際降臨,淡紫色的暮靄龍罩著大地。
車子駛到渤海灣邊,天已經完全黑下來了,車子駛入河灣的河岸,這里雖然也有路,但是彎彎曲曲,崎嶇不平。這里的路一邊繞著山腳,一邊則臨著深澗,現(xiàn)在已是夜晚,籠罩著月光。樹木的葉子,反射出陰森森微弱的光。路兩旁是密密匝匝的林木。車子駛在路邊上,就仿佛是鉆入一個黑洞洞的胡同……黑蝙蝠打開車前燈,雪亮的光束,如一柄利劍,撕開了黑夜的帷幕。
車子開到轉彎處,黑蝙蝠斜著身子準備拐彎,突然,他看見公路上橫閃著一道白光,像把大刀向他脖子砍來……
“哎呀!不好——”
他驚叫一聲,緊急剎車已經來不及了,他意識到遭人暗算,求生的本能和過硬的本領使他情急生智,就時遲,那里快,他慌忙放開摩托車的把手,雙手抓住閃閃白光的那根線,他感到抓到手的是一根繃得緊緊的細鋼絲,便兩腳交叉搭在鋼絲上,鋼線在他的重壓下顛悠悠直晃動著。沒人駕駛的摩托車,像匹脫韁的野馬飛馳著,從這條橫跨公路的細鐵絲下面沖過去,一頭撞在一一塊巨石上,發(fā)出震耳欲聾的爆省炸聲,燃起熊熊的沖天大火……
黑蝙蝠從顛悠晃蕩的綱絲上一個鷂子翻身跳下來,他借著沖天的火光,看見林子里突然閃出幾個人影,握著手槍向他沖來,邊跑邊射擊,子彈呼呼地從他的耳畔掠過。他反應極快,身子頻頻地打著斛斗,閃開射來的子彈,一貓腰,順著河堤,一口氣沖入茫茫的蘆蕩之中……
天將黎明,黑蝙蝠借著熹微和晨光,看見不遠處的林梢間,一泓波光粼粼的海灣里,停泊著他的“海妖號”,從表面看,“海妖號”安然無恙。但是他想到既然有人伏擊他,天曉得船上有沒有埋伏呢?于是他從蘆葦從中閃身出來,小心翼翼地摸過去,伏在小叢林邊的大石頭后仔細觀察船上的動靜。看著看著,他臉上驟然變色。讓他驚異的只是一個并不顯眼的現(xiàn)象。孟哥和洪仔住的艙房有一個窗子敞開著,窗簾脫落,像一面旗子掛在窗外,隨著颯颯的海風飄拂著。這太反常了。
他掏出柳葉飛刀插在帽子邊,小心翼翼踏上船,甲板上靜悄悄的沒有一個人。他側著身子推開艙房的門……我的老天,他被艙房里的慘狀驚呆住了。艙房里血跡滿地,三個船員全倒在血泊之中,慘不忍睹。
黑蝙蝠又在船上搜索一遍,所有的艙被翻得一塌糊涂,東西被丟得遍地都是。
“船長……船長”死人堆里傳出一聲微弱的聲音。
黑蝙蝠回轉身來,看見一只染滿鮮血的手,在尸堆中顫動著。他趕忙過去將尸體挪開,伙夫石玉樓的臉露了出來,血從他的嘴角邊流淌著將他的花白胡子都染紅了,他一陣呻吟,顫聲地說:“船長!孟哥和洪仔死得好慘,你要為他們報仇。”
黑蝙蝠把他扶起來,給人灌上一點酒,他才一始有點活動能力,他斷斷續(xù)續(xù)地告訴黑蝙蝠,說:“是一個小白臉的警官帶人來干的,兄弟們一個個被他從鋪位里揪起來,拉到統(tǒng)艙,他大手一揮,頓時刀光劍影,血肉橫飛,把弟兄們一個也不剩地殺死,我是先倒下,被其他的弟兄尸體蓋住,才撿回這條小命。”
“那個小白臉的額頭上是不是有一條傷疤?”黑蝙蝠突然想在宴會上見到的凌楚平。
“對!這小白臉的額頭上有一條傷疤!”
黑蝙蝠咬牙切齒地說:“好哇!凌楚平!我和你沒完!”
黑蝙蝠給了一把銀元給石玉樓,叫他自尋出路謀生,他當即離船上岸。他要返回北平報仇雪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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