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節(jié) 槍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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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日根把帽活依爾寶玉請到仙人柱里，想讓他跟大伙說說有關諳達的事，大伙湊在一起喝點酒。他進了仙人柱后有些目中無人，又一屁股坐到瑪路席上，男人們也開始圍著他說些好聽的話，都問他是咋回事。
帽活依爾寶玉盤腿像個祖宗似的坐在那兒，清了清嗓子，開始講了起來：“諳達何人？這么說你們聽不懂，就是說諳達是干啥的呢？他們是為獲利而來的，他們有官商有私商，像錢諳達他倆是私商，要是官商可厲害了，咱們可惹不起，他們倆，咱們不用怕，他們知道你們也不懂買賣上的事，連蒙帶唬。但他們也有家人家業(yè)，他們也怕死貪生，只要把他們看透了，他們就沒啥招術了。他們也想多做幾回買賣，多賺些銀子，多發(fā)點財。”
烏熱松搖搖頭說：“他們還想這么多事，當諳達多累呀！”
帽活依爾寶玉有意停頓下來，他把煙袋鍋里裝上煙伸到火塘上點著，又慢慢地呷了一口酒，然后說：“你們民族的人都是實心眼子，把人想得都那么好，不管對誰都以誠相待，又不會看人下菜碟……”
綽布綽克好奇地問：“啥叫看人下菜碟，快說說是啥意思？”
帽活依爾寶玉很形象地說：“就是看有用的人來了就把好肉好酒端上來，看沒用的人來了把野菜涼水端上來給人家吃喝！”
綽布綽克聽明白了，挺奇怪地說：“那是啥人��！還分人，多費事，有啥就給人吃啥唄！”
帽活依爾寶玉有些居高臨下地對他們說：“你們又不會審時度勢，隨機應變，也不了解現今朝廷是怎么回事�，F在的朝廷內憂外患，哪有心思管你們種地還是打獵？更沒辦法讓你們所有的人貢貂皮，朝廷也就是貼貼告示，不聽能咋的？他們是嚇唬你們，你們覺得心虛就怕了他們……這是碰上我了，他們跟我來這套不可以！我是誰呀？我是什么人？他們也不想想，我乃《百家姓》之首，十二屬相第一，八月十五出生，要不是我虎落平川還得了……”
綽布綽克又不明白了，還問：“虎落平川咋回事？”
帽活依爾寶玉說：“就比喻我是老虎，到了平地上了，沒有在山林里厲害了，在平川上沒辦法了唄！”
綽布綽克不解地說：“你是老虎？你不是在山林子里嗎？咋沒辦法了呢？”
帽活依爾寶玉狂妄地說：“跟你們說話，就像是對牛彈琴，牛能聽懂什么呀？”
烏熱松見他的話越說越離譜，而且把誰都不放在眼里了，又看見莫日根臉色不對，他怕他阿哈發(fā)火，就示意自己的兩個烏特安巴和代蘇榮把他弄走。
他們兩人上前，一邊一個人把他胳膊一架，把帽活依爾寶玉拖出了仙人柱。
帽活依爾寶玉還沒講盡興，就突然被人架了出去，他大聲叫喊：“你們兩個小舅子敢整你姐夫，看你們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啦！”
莫日根看他那狼狽相，忍不住笑了，烏熱松也跟著笑了，仙人柱里傳出一陣笑聲。
帽活依爾寶玉被架了出去，他的兒子帽活依爾富貴掀開皮簾子鉆進來，他看了看仙人柱里的人，走到綽倫布庫身邊，在他耳朵邊說著什么，綽倫布庫把他推走了。
大家繼續(xù)喝酒。
又過了一會，阿什庫的老婆又急匆匆地來找綽倫布庫，小聲和他說著，好像有什么緊急事情發(fā)生了。
莫日根有些不耐煩地問綽倫布庫：“他們找你咋回事？一趟一趟地找，今天這酒咋喝不消停呢！”
阿什庫的老婆沖著莫日根說：“阿麥，我伯日干肚子疼得可厲害了，疼得直打滾！”
綽倫布庫說：“女人肚子疼怕啥的，肚子有孩子就像榛子長仁一樣，大驚小怪干啥？讓岳有華給看看得了唄，我又不會看病。”
阿什庫的老婆又去找岳有華了。
岳有華來到綽倫布庫的仙人柱，見他老婆疼得死去活來的，就說：“伯日干，你等我一會兒，我去給你拿藥去！”她說完就往樹林子里跑。
岳有華來到奧侖前，把梯子搭上，從奧侖里拿了一把狼舌頭草，又跑回來，她把這種草放鍋里熬了水讓綽倫布庫的老婆喝下去，她的肚子果然不疼了。
岳有華對綽倫布庫的老婆說：“伯日干，你肚子這孩子咋這么折騰大人呢？將來生出來也不能讓大人省心！”
岳有華見她好了，就對阿什庫的老婆說：“走吧，讓她自己歇一會兒吧，咱去我額尼的仙人柱去。”
岳有華她倆進仙人柱后給她額尼請了安后坐下來。
岳有華說：“額尼，我伯日干肚子又疼了，我給她熬了狼舌頭草水喝了不疼了。”
岳有華她額尼說：“咱們山里的女人都皮實，懷孩子沒這么肚子痛的，有多少女人還打著獵呢，就把孩子生下來了。她咋回事呢，還有好幾個月才生呢，疼啥呀！她得罪了啥神了吧，把你阿麥叫回來給她卜卜，就知道咋回事了。”
岳有華又去了莫日根的仙人柱。她一進來，莫日根就說：“今天這酒咋喝不消停呢，你又來找誰？”
岳有華說：“阿瑪哈，我找我阿麥有事不是嗎！阿麥，我伯日干肚子總疼，是不是得罪了哪路神了，你給卜卜吧！”
烏熱松站起身，說：“綽倫布庫，你咋不管你老婆呢，還喝酒？我去給卜卜，她是個好女人，綽倫布庫命好，他老婆啥話也不說，就知道干活，走吧，我卜去。”
烏熱松要給綽倫布庫的老婆進行槍卜，槍卜是挺鄭重的事，這也不是隨便卜的，只有遇到什么難解的大事才能卜的。
他讓岳有華把綽倫布庫老婆的枕頭和衣服拿過來放置到奧路席上。他拿出槍和斧子，把斧子綁在槍筒上，盤腿坐下。斧子放在枕頭和衣服上面，他用右手握著槍托，閉上眼靜坐了一會兒，然后就開始詢問各個司病的神仙的名字。
他問：“斯文博如坎她冒犯您了嗎？”他舉了一下槍，沒舉起來。
他問：“樹栓克博如坎她冒犯您了嗎？”他舉了一下槍，沒舉起來。
他問：“烏仁哈達爾她冒犯您了嗎？”他舉了一下槍，沒舉起來。
他問：“胡魯斤哈達爾她冒犯您了嗎？”他舉了一下槍，沒舉起來。
這時他有些害怕了，心想，不知道她冒犯了哪路神仙，這可咋整呢？
烏熱松頭上開始冒汗了，他古銅色的臉上滲出細密的汗珠，汗珠匯成細流從那凸凹的臉上滾落下來，眼睛也被汗水迷住看不清東西了，他用力眨了眨眼睛，鎮(zhèn)定了一會兒。
他又試著問：“額定她冒犯您了嗎？”
他使足了勁，最后一拼地舉了一下槍，槍奇怪地被舉起來了，斧頭離開了枕頭和衣服。
烏熱松終于松了一口氣，他知道她冒犯了什么神，慢慢放下槍，雙手合在一起開始禱告：“額定神啊，您別生氣了，別怪罪她了，她不是有意冒犯您的，千萬別怪罪她呀，她是個好女人��！全烏力楞都說她好，整天就知道干活，不多言，不多語的，您讓她快點好吧，別讓她肚子疼了，我們供奉您呀！您不是喜歡干凈的地方嗎？我們打著野鴨和飛龍給您上供，您喜歡這些？把您請到干凈的地方……”
烏熱松給她槍卜之后，又向神許了愿，綽倫布庫老婆的肚子再也不疼了，她的肚子一天天大起來。
岳有華找到綽倫布庫說：“伯日干快生孩子了，你得先給她在西邊搭個恩格那力糾哈汗，這是規(guī)矩，女人生孩子是不能在住人的仙人柱里生的，不干凈。”
綽倫布庫很聽話，他按照岳有華說的去做了，先是砍了幾十根小松木桿，在烏力楞的西邊搭了個小仙人柱，因為沒有鞣好的皮子，他就在小仙人柱周圍圍上了鐵克沙。
岳有華指揮他在仙人柱里搭了個木桿鋪，又在地中間埋上兩根立柱，在兩根立柱上橫綁一個木桿。
綽倫布庫有些好奇地問：“綁這桿有啥用呀？”
岳有華說：“伯日干生孩子的時候趴在這根木桿上……男人別問這些事！你干的事都干完了，忙你的事去吧！”
烏力楞的人又出去逮東西了，綽倫布庫也跟著一起去，但心里還惦記著他老婆的事。
岳有華又去了她額尼的仙人柱，她額尼說：“咱們?yōu)趿銛�了不少生皮子了，咱們這些女人都把它鞣出來吧，人家諳達再來好拿走哇！”
岳有華就把幾個女人找來了，都坐在那兒鞣皮子。
其實鞣皮子也是需要有人手把手教了才會的，岳有華她額尼最會鞣皮子了，她這一生都在鞣皮子，她把狍子肝臟抹在皮子上，卷起來漚了幾天，然后又拿獵刀把皮上那層油刮干凈，就用那種帶棱的木鍘刀鞣皮子，鞣過的皮子十分柔軟干凈。她們學會后就各自回仙人柱鞣皮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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