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節(jié) 做樺皮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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鄂倫春人狩獵和遷徙的時候是經(jīng)常要過河的,不知從什么時候起,就用上了樺樹皮做的船,而且在生活中使用了好多樺樹皮做的家什。
女人們回到仙人柱就開始準(zhǔn)備狍皮筋和馬尾繩,還找出來那些狍骨、骨做的錐具什么的,都是往樺樹皮上刻花用的東西。
她們要用樺樹皮做東西。
男人們圍在一起吃著肉干,喝著酒。
莫日根美美地喝了一口酒說:“明天我領(lǐng)兩個人,烏熱松領(lǐng)兩個人,做樺皮船吧,今天忘了砍一棵粗點的樟子松了,做船不是得用木頭嘛?”
綽倫布庫面無表情地說:“阿麥,不用你管了,樟松不是嗎?我天亮就砍回來。”
莫日根看著他笑瞇瞇地說:“我這個烏特真能干活……”
綽布綽克看了他阿麥一眼沒說話,大大地喝了一口酒,喝完酒還做了一個鬼臉,他是看他阿麥老說他阿哈好話,他心里不服。
大伙忍不住笑,他阿麥沒看見,就問:“你們笑啥呢?”
帽活依爾寶玉馬上說:“沒笑什么,尖嘴巴子喝酒辣了……”
帽活依爾寶玉說完忙從腰里抽出銅鍋玉嘴煙袋,往煙袋鍋里裝上煙遞給莫日根,說:“阿瑪哈,抽一袋唄。”
莫日根從自己腰里抽出樹根煙斗,一邊裝煙葉一邊說:“我這兒有。”
帽活依爾寶玉知道,塔坦達(dá)還在生他的氣。
他們就坐在那兒開始抽煙。
辛辣的煙草味彌漫了整個仙人柱,煙霧在仙人柱里悠悠地飄著,又從仙人柱的露天頂上飄出去,消散在曠野中。
白依爾托恩托元說:“明天白天我整鐵克沙,這么多仙人柱得用挺多呢。”
綽倫布庫說:“我砍完了樟松木頭,就去河套邊用刀割柳蒿桿,天熱了不得用柳蒿桿編門簾子嗎!”
莫日根瞇著眼睛抽煙,他那神情很滿意大伙都能主動想烏力楞的事。他說:“大伙都想事就好,都是大伙的事,大伙想著干唄。都累了一天了,回去睡覺吧,天亮還得干活呢。”
大伙都回仙人柱睡覺去了。
清早,仙人柱里的人們都在熟睡著,突然聽見咕咚一聲,地顫動了一下,好像有什么東西砸在了地上。
大伙都醒了,掀開皮簾子,見綽倫布庫已把很粗很長一截樟子松木頭扔到地上,樟子松也叫美人松,一年四季松針都綠著,木質(zhì)白軟清香,不愧美人之稱。他又往林子里去了,等他把第二根樟子松木頭扔到地上時,大伙都起來干活了。
帽活依爾寶玉很晚才起來,他覺得這些事情和他關(guān)系似乎不大。他一直覺得自己是這個烏力楞的客人,說不準(zhǔn)什么時候自己會離開這里的。但是他對做樺皮船很感興趣,他想不出莫日根怎么能做出船來,既沒有鋸、刨,又沒有鐵釘,還沒有木膠、桐油,怎么能做成船呢……他就湊過去,在邊上看著,看他們怎么做船的。
莫日根和烏熱松每人選了一張樺樹皮,而這張樺樹皮是寬大又無疤結(jié)的,選好后在水里泡著,這是要把樹皮泡軟些,然后就開始弄那根樟子松木頭。
他們倆是各自做各自的。
帽活依爾寶玉集中精力看莫日根是怎么把這根松木破成小板方的。
莫日根用獵斧和刀砍了幾個木楔子,然后在原木中間劈開一點縫,把木楔子輪換著插進(jìn)木縫里用獵斧背釘下去,原木順著木茬裂開了兩半,他以此把木頭劈成了很多條塊,到破小板條時,他幾乎是用手從一端掰開一個個木條,然后用獵刀削光木條備用。
莫日根又把樺皮從水中撈出來,做成兩頭尖的船形。
帽活依爾寶玉還是不明白他怎么讓這些木條和樺皮結(jié)合在一起,而且相拼的樺皮能載著人還不漏水。
莫日根很快用獵刀把樟子松木塊削成許多小木釘。他讓人幫忙,把板條做成的船幫和龍骨把樺皮支夾在一起,又用木釘釘進(jìn)去……樺皮船做成了。
帽活依爾寶玉看傻了眼。
烏熱松也是如法炮制。
帽活依爾寶玉想,他倆準(zhǔn)是一個師傅。
帽活依爾寶玉看完了這些,又去看白依爾托恩托元去做鐵克沙去了。
鐵克沙很好做,把樺皮外面硬層剝?nèi),用馬尾繩一片片地連在一起,合圍時上窄下寬就行了。
這是準(zhǔn)備天熱的時候用這些鐵克沙換下仙人柱上的狍皮圍子,做鐵克沙唯一算是講技術(shù)的,也就是把樺樹皮用水煮軟這道工序了。
帽活依爾寶玉看過之后覺得,做這些事并不難,這都是些原始人做的東西。
烏力楞里的大人們都在忙自己的事情,他們生活中用的一切東西都取決于這片山林,人是很依附山林的。
帽活依爾寶玉要是不進(jìn)山親眼見到,他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出這些人怎么在山林里活著,這使他意識到,人到了什么時候就得說什么話,人不能和命爭。
帽活依爾寶玉想到這,心里亮堂了很多,又來到他岳父烏熱松的仙人柱內(nèi)。
他的岳母在領(lǐng)著阿什庫的老婆、安巴的老婆還有他的老婆岳有華做樺皮盒子。
綽倫布庫的老婆沒來,她還在自家仙人柱里肚子疼。
岳有華見帽活依爾寶玉進(jìn)來就說:“你一個男人看我們做這些干啥呀?”
帽活依爾寶玉對她說:“老婆,我不是來學(xué)點手藝嗎?都說是藝不壓身,你怕我學(xué)會了,搶了你的飯碗呀!”
岳有華她們又聽不懂他說的話了,奇怪地問:“搶啥飯碗呀!這不正做樺皮碗的嗎?你要就給你幾個,還搶啥呀!”
帽活依爾寶玉忍不住笑了,心想,跟她們有時候沒法對話,說話得直來直去,要不聽不懂。他索性就不說了,坐在那兒看她們做東西。
樺樹皮做東西在他看來并不難,把樺皮用獵刀割成條,彎曲后把底和蓋用狍筋縫在一起,就成了,關(guān)鍵是在碗和桶上刻些小動物畫面,用狍骨、骨錐把花紋刺上去是要有手藝的,帽活依爾寶玉拿在手里看著,刻在上面那些小鳥小鹿像是活了一樣。
帽活依爾寶玉放下手里的東西又想,她們也就會畫這些東西,那些梅、蘭、竹、菊、仕女什么的她們就不會畫,她們也沒見過,更別說懂琴棋書畫了。
帽活依爾寶玉覺得自己懂得很多,看這些沒意思,就背著手走出了仙人柱。他一個人往西邊走了,西邊溪水旁有幾個小水泡子,他快到水泡子邊時,一對野鴨子飛走了。他知道野鴨子是成雙成對待在一起的,他想,這兩個家伙可能整出蛋來了,他在草叢中找著,突然有幾只黃黃的小鴨仔竄出來,搖搖晃晃的還站不穩(wěn)呢。他樂了,想抓幾只回去,當(dāng)他快走到小鴨仔邊上時,小鴨急忙跑了,他大步追著,就是追不上,小鴨仔最后扎水里不出來了。他等了一會也沒出來,就很喪氣地走回去,見綽倫布庫正扛著一捆蒿子桿爬上山坡來。
帽活依爾寶玉問:“弄蒿子桿干什么用?”
綽倫布庫說:“編仙人柱的門簾子,夏天掛上蚊子進(jìn)不來,還涼快不是嘛!”
岳有華也從仙人柱里走出來,她問帽活依爾寶玉:“你閑著沒事干又打聽啥呢?”
帽活依爾寶玉像是比別人聰明似的說:“他那么遠(yuǎn)從河套邊背蒿子桿,多沉呀,怎么不用馬馱,得物盡其用才行呢。”
岳有華也學(xué)著他有些賣弄地對他說:“你知道綽倫布庫這名啥意思嗎?就是像石頭一樣結(jié)實,他捏你肩膀疼不疼?有勁,你一個漢人懂啥呀!”
帽活依爾寶玉覺得沒面子了,他覺得別人可以說他,而岳有華是他的老婆,不應(yīng)該說他,這要是大漢民族是不行的,女人首先得知道三從四德……他沒好氣地說:“我什么都不懂,你怎么嫁給我這個漢人呢?我懂的你們才不懂呢!”
岳有華說:“誰讓你救過我呢,我那么有良心,你看我們哪有嫁給漢人的?我教教你他們名是啥意思吧!”
帽活依爾寶玉問:“咱阿麥烏熱松是什么意思?”
岳有華很害怕地馬上制止他,說:“長輩的名不能瞎叫……烏熱松是聰明,我大弟弟安巴是從小人人喜愛,小弟弟代蘇榮是驕兒,我的名是靈巧……”
帽活依爾寶玉說:“咱阿瑪哈和他三個兒子的名我都知道是什么意思了,那白依爾托恩托元和他兒子白依爾伊嘎布是什么意思?”
岳有華很認(rèn)真地說:“一個是忠誠老實,一個是思念……孩子他額尼不是得天花死了嗎,他就是思念他額尼唄!”
帽活依爾寶玉說:“我知道!”
岳有華說:“知道還問啥呀?”
帽活依爾寶玉嘴上沒說,心里想,一幫山里人知道什么叫思念,一幫山野之人,也就知道逮點東西吃飽了不餓。
岳有華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問他:“你是思念山外啥人了吧?想啥呢?這沒你那鎮(zhèn)上好嗎?”
帽活依爾寶玉忙說:“比山外好,比山外好,這山清水秀的多好哇,要不好能有咱兒子富貴嗎!還姓個什么帽活依爾,我這是臥薪嘗膽,別忘了,我是姓趙的!”
岳有華生氣了,說:“你姓趙多啥呀,你想變心咋的,你說啥話呢?”
帽活依爾寶玉馬上說:“我瞎說呢,別生氣老婆,咱倆就像野鴨子那樣總在一起不分離,懂嗎?”
岳有華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不知他突然冒出這句話是什么意思,也不去多想他那些話,徑自走開了。
帽活依爾寶玉覺得有些失望,心想,這要是漢族女人就不這么粗心了,而且還會為此而感動的,娶了個鄂倫春女人真是沒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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