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6節(jié)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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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艷的蘭花上滴了幾滴露水,好像是蘇小小姑娘幽怨的眼神。她戴著水做的珮玉,晶瑩剔透。油壁車就停在她的旁邊,上面鋪的是綠草做的墊子,車上撐的是松樹葉做的車蓋子——好像戴望舒詩中的那把油紙傘。
在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蘇小小走出了她西邊的陵墓,她在等待什么,她在尋找什么……鬼才寫鬼詩,心里的落寞是相同的。
蘇小小的美質才情,引起了后世無數(shù)文人的綺思逸想,讓久居地下的蘇小小,千百年來仍然不斷地傳出美麗的“緋聞”。
宋代的《春諸記聞》里就記載了這樣一則故事:
宋末,司馬光有個侄兒名字叫做司馬槱,字才仲,中了進士后,在陜西關中做一幕官。
有一天,司馬才仲正在午睡,恍惚間看到一位身著古裝的美麗女子,款款地走了進來。在簾幕之間,她手執(zhí)檀板,幽幽唱道:
妾本錢塘江上住,花落花開,不管流年度。
燕子銜將春色去,紗窗一陣黃昏雨。
才仲驚訝于曲詞的優(yōu)美,忙問曲名是什么。她說叫《黃金縷》,并且告訴才仲,將來會和他在杭州見面,說完就不見了。
才仲夢醒,悵然若有所失。
這司馬也是個才子,他知道《黃金縷》即是詞牌《蝶戀花》的別名。而夢中那位女子所唱,實是一首《蝶戀花》的上片。
他就把夢中的情景續(xù)成詞的下片,道:“斜插犀梳云半吐,檀板清歌,唱徹黃金縷。望斷行云無去處,夢回明月生春浦。”愛慕之意,盡在詞中。
不久,司馬才仲因蘇軾的舉薦,調任杭州幕官。才仲到任不滿一年,就開始生病,病不輕,可也不重,然而纏纏綿綿,卻怎么也治不好。
才仲有一艘畫船,每當風和日麗之日,他常常乘船到江上游覽。因為久臥病榻,此船停在錢塘江邊,已多日不用。這天,船上的艄公忽然見到才仲健步走來,神采奕奕,不禁大為奇怪。再見他手挽一位從未見過的絕色麗人,兩人一同上了船。
更讓人驚訝的是,才仲和麗人上了船,沒等船工解纜開船,那船就自行飄走了,隨波蕩漾,不久就消失在煙波浩渺之中。
船工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驚魂初定之后,趕緊奔向家中報告。等他們跑到才仲家,聽到哭聲四起,才知道才仲剛剛溘然長逝。
這真是“有的人死了,他還活著;有的人活著,他已經死了”。后來,人們發(fā)現(xiàn),才仲的官舍之下,就是蘇小小墓。
這個故事美則美矣,還是有點恐怖,畢竟把人勾到另一個世界里了。
人鬼情未了!這樣的故事,足可以上當時社會新聞版頭條。
總之,從唐代的才子到現(xiàn)代的才子,時隔千年,蘇小小粉絲團的隊伍不僅在不斷壯大,還因為每個時代才子的加盟,使這個粉絲團的檔次越提越高。以至于清朝 的著名詩人、學者袁枚還跟千年之前的蘇小小套近乎、拉關系。袁枚曾刻一篆章,上面題有“錢塘蘇小是鄉(xiāng)親”之句,以此來標榜自己的身價。
近代的曹先生聚仁學貫中西,是當代的著名才子,他以國際化視野把蘇小小說成“茶花女式的唯美主義者”。此說可謂是別出心裁!
綜觀文學史上的風塵才女,不難發(fā)現(xiàn),蘇小小雖然生命短暫,如流星劃過星空,卻是影響力很大的一位。
雖然蘇小小本人所作的詩詞并不多,然而有關她的文學作品數(shù)量巨大,并且被演繹成各種文體,有小說、戲曲,現(xiàn)代還被拍成電視連續(xù)劇?傊,蘇小小是個“有戲”的人。
我國古代的青樓女子中美女如云,才女也不乏其人,然而,能集兩者于一身的實在罕有,而蘇小小就是這樣難得的一位,也就是說,蘇小小是美女中的才女,才女中的美女。以這樣的身世才情,想不留名后世都難。
還有關鍵的一點,她只活了十九歲,典型的紅顏薄命。死得早,更增加了她的美。不許美人見白頭,此話雖是殘酷,卻很實在。誰人喜歡看到美人白發(fā)枯槁皺紋滿臉?神之所以成為神,是因為它展露給人看的永遠是完美。
所以,蘇小小在后人眼里也就成了一個超脫于世俗的唯美化身。
蘇小小的得名,還有一個原因是她活動的年代較早,從一定程度上來說,具有先行者的意味,是資深的風塵才女。
像后來在唐代名聲很大的文學女青年薛濤、魚玄機等人,都是蘇小小的晚輩了。
清代詩人吳偉業(yè)有兩句詩描寫明代“秦淮八艷”中的陳圓圓:“前身合是采蓮人,門前一片橫塘水。”但我覺得,這兩句詩送給蘇小小更合適。
我常想,蘇小小的前身,應該是在荷田中采蓮的少女,荷花略過人頭,她俯下纖腰,低頭撥弄如水蓮子,清靈無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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