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7節(jié) 戴草帽的魚上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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鍋臺下壁櫥里的容器不多,大都已經(jīng)成了大小不一的空罐空碗和破損的瓷碟,饑饉之年,哪里還會有剩余的調(diào)料、吃食?
姬順臣首先拿起了曾經(jīng)盛放過油潑辣子的陶缸,這種瓷碗大小的大肚子陶缸,周原的尋常百姓家里隨處可見,陶缸為周原地面上的瓦窯燒制而成,方便實用,形制不一,因為有蓋子的緣故,一般都用來盛放加工好的油潑辣子。手中的這只陶缸,上面檐口上有一處破損的豁口,蓋子已經(jīng)不見了。陶缸里空空如也,僅剩一些蒙塵的油污和一堆老鼠屎。姬順臣順手取過一只壁櫥里的筷子,伸進去攪了一圈,筷頭劃出了幾滴黏糊變質(zhì)了的油漬,并無其他東西。
在一旁的鄒教授查看了壁櫥里的其他容器,也沒有發(fā)現(xiàn)書本之類的東西。
姬順臣放下陶缸,搖了搖頭,占先生的秘笈手書,按理應(yīng)該是有些質(zhì)量體積的,想必不會藏在這個放置黏稠液體的陶缸里。隨后,師生倆仔細翻遍了廚房里所有的大小容器,盛水的水甕、存放米面的大缸糧柜等,就連鐵鍋都翻了個底朝天,還是一無所獲。
占先生家廚房的壁櫥和姬順臣家廚房的壁櫥一樣,有別于一般百姓家的壁櫥,為鑲嵌在鍋臺墻壁上的木制櫥柜。一般百姓家只是在鍋臺的墻壁上,掏個有規(guī)則的長方形墻洞,用以放置常用調(diào)料而已,家境好一點的,最多也只是以青磚砌就。
主人會不會把東西藏在壁櫥下的墻體里?就是現(xiàn)在要撬開壁櫥,也得先給人家占先生的兒媳打個招呼,或者她在場,私下里挖別人家墻角的事情,自己還從來沒有干過。姬順臣一時沒了主意,只好又拿起那個盛過辣椒油的陶缸端詳。
“你鄉(xiāng)黨的那幅白描帕畫,我只是推測而已,不一定完全正確,咱們千萬不要鉆了死胡同,我們再想想,他為什么要畫一棵老樹呢?會不會和他家里的這棵老桑樹有關(guān)?”鄒教授提醒姬順臣。
“剛進占家的門,我就仔細想過這件事情,但我還是想不通,占先生為何要把一棵上百年或許是上千年的老桑樹,圈在自家的宅子里。“桑”、“喪”不分,這是很有講究的周原人十分忌諱的事情,尋常百姓都知道這個道理,通曉風(fēng)水之術(shù)的占先生,為何要反其道而行之?”姬順臣聽鄒教授這么一問,反倒更加疑竇叢生。
“老桑必有大故事,奇事總是好文章。占先生這么做,雖超乎常理,但肯定有他自己的道理,眼下我們還是再找找頭緒,一會兒出去,找個村里有名望的老者,問問老桑的歷史淵源,再作分析吧。”鄒教授喜歡刨根問底,占家的老桑樹肯定有來頭。
“老師您快看,這陶缸上有畫?”姬順臣把手里的陶缸遞給鄒教授,青灰的大肚子陶缸外壁有些模糊的劃痕,他無意間擦去蒙塵,仔細端詳后,陶缸外壁上的畫逐漸清晰。
陶缸有畫十分多見,無非水仙或者荷葉、花鳥之類,那是燒制時,燒窯的窯匠為了出窯后賣得快,特意刻畫上去的。當(dāng)然也有不帶畫的陶缸,買回去主人可以在缸體上自己刻畫。對于一個精于畫藝的畫匠來說,容器的主人自己刻畫的可能性最大。姬順臣發(fā)現(xiàn),畫面為一棵老樹和一只鳳凰,他心里激動得有些目光模糊,手里拿捏不穩(wěn),即刻就遞給了鄒教授。
“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我們要柳暗花明啦!”鄒教授接過陶缸,左看右看,愛不釋手,如獲至寶。
“有何重大發(fā)現(xiàn)?老師快說呀!”姬順臣急得圍著鄒教授手中的陶缸團團轉(zhuǎn)。
“鳳凰出世,喜從天降,哈哈!”
鄒教授閉眼含笑,并不多說話,似乎胸有成竹,他把手直接伸進了空空的陶缸里,慢慢地旋轉(zhuǎn)著,在陶缸內(nèi)摳摸了起來。
鄒教授的這個舉動,讓姬順臣感到非常吃驚,教授一向十分講究衛(wèi)生,此時毫不猶豫地動手接觸油污之物,不是萬不得已,就是有重大發(fā)現(xiàn)?煽仗崭桌锼呀(jīng)檢查過了,全是些油潑辣子積淀的油漬和粘在油漬上的老鼠屎,這么輕薄易碎的陶器里,根本不會有隱藏占先生秘笈的任何可能,他的鄉(xiāng)黨賣家,不至于在陶缸的內(nèi)壁或者缸底再作一幅畫吧?!
姬順臣驚訝地張大了嘴巴,鄒教授從陶缸缸底辣椒殘存的油漬里,竟然摳出了一塊完整的龜甲。師生倆凝神靜氣,大氣都不敢出,慢慢地蹲了下來,唯恐驚走了手中的寶貝。鄒教授從懷里掏出隨身的手帕,一點一點小心地擦拭著龜甲上粘帶著的陳年油漬,這個龜甲,和占先生留下來的秘笈家譜,會有直接關(guān)系嗎?
姬順臣的心跳開始加速,周原人稱龜甲為鱉蓋,龜甲有治療疾病的作用,碾碎龜甲,置其粉末或者龜片于食用調(diào)味品之中,此事極有可能,但把整塊龜甲放在辣椒油中,他還沒有聽說過。若是一般的鱉蓋,倒沒有什么值得驚訝的,若是上古時期先人用以占卜記事的甲骨,出現(xiàn)在占先生這樣聲名顯赫的風(fēng)水世家,那就是另一種意義上的“奇門遁甲”了!
鄒教授手中龜甲甲骨上的刻痕紋路,在他小心翼翼的清理下,變得越來越分明,很顯然,這塊完整的龜甲非同尋常,雖在辣椒油里浸泡過,不但沒有變質(zhì)損毀,反而使龜甲上面的刻痕字跡看上去更加鮮亮清晰起來。但非常遺憾的是,上面百分之九十八的刻字紋飾,師生二人一時半刻都難以判斷其指向和意思。
對于金石文字和甲骨文的研究,姬順臣和鄒教授加在一起,雖不能識其所有,但還沒有難得住他們的地方,何況鄒教授是目前國內(nèi)研究甲骨文的權(quán)威,所有出土明器和甲骨片以及史料記載上的上古文字的意思所指,他早就爛熟于心。眼下這塊橫空出世的甲骨文字,竟讓鄒老一時張口結(jié)舌,欲言又止,他漸漸地皺起了眉頭,捧著手里的甲骨發(fā)起了呆。
“老師,甲骨上面有土木二字,金木水火土,這上面五行不全呀!再說,這和占先生的秘笈手書能有聯(lián)系嗎?您老開個口,有何高見?”姬順臣想打破僵局,想了想還是先開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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