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4節(jié) 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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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鄭州遭到毛澤東痛斥
陳伯達回憶河南嵖岈山之行說:“沒有幾天,毛主席來電話指示,不要住太久。我們一些人在短短幾天就離開了!
毛澤東給他們的電話,是從鄭州打來的。1958年11月2日至10日,毛澤東在鄭州召開有部分中央領導人和部分地方領導參加的會議,后來被人們稱為“第一次鄭州會議”。
毛澤東選擇鄭州作為開會的地方,是因為河南乃人民公社化運動的發(fā)源地,此次會議開始研究人民公社化運動所產生的一些“左”的錯誤。毛澤東要陳伯達、張春橋回來,為的是出席會議。
陳伯達從嵖岈山一回來,就受到了毛澤東的批評,而且這次批評相當厲害。會議結束時所發(fā)的紀要中,有一段話是不指名批評陳伯達的:
……同時批評了廢除商品生產,實行產品調撥的錯誤主張,指出在社會主義階段廢除商品生產和等價交換是違反客觀經(jīng)濟發(fā)展規(guī)律的。中國的商品生產很不發(fā)達,現(xiàn)在不僅不能消滅,而且應該大力發(fā)展。人民公社應該在發(fā)展自給性生產的同時,多搞商品生產,盡可能多地生產能夠交換的東西,向全省、全國、全世界交換。
陳伯達受到毛澤東如此嚴厲的批評,相當狼狽。關于他為什么會受批評,他在晚年作了回憶:
從嵖岈山到遂平縣里那天晚上,一個會計(似乎很年輕)說了這樣一件事:“我們這里出‘沙子’,用‘沙子’去武漢交換機器,這是‘產品交換’!
到鄭州后,我和同去的張春橋見毛主席,當還沒有正式匯報之前,作為閑聊,我說了那會計把沙子換機器叫做“產品交換”一事。毛主席一聽,就馬上插上我的話,說:“你主張‘產品交換’,不要‘商品交換’了!”
其實,這是毛主席一時誤會了。當時還沒有開始正式匯報,我在那瞬間只是閑說那個會計的說法,并沒有表示我主張什么。
當然,斯大林的《社會主義經(jīng)濟問題》一書,我也看過。但是,對這樣極端復雜的問題,直到現(xiàn)在,我頂多只能開始進幼稚園長期刻苦學習,當時怎么可能信口開河呢?
不知怎樣的,毛主席當時對我說的話,竟然一傳十,十傳百,整個參加鄭州會議的人都傳遍了,我覺得大家都怕和我接近。我的確處于很狼狽的狀態(tài)。有兩位地方同志或許知道我當時說話的經(jīng)過,到我的住處看一下我,那時真使我感激不盡。
陳伯達所回憶的遭到毛澤東批評之后的惶恐、孤立的心情、處境,是十分真實的。毛澤東的批評,使“理論家”一下子貶值了,如同得了瘟疫一般,人們見他躲之不及,退避三舍。
在那“左”浪滾滾來的歲月,陳伯達跳得很高。他忙于搶浪頭、趕時髦,在“發(fā)明”了人民公社之后,他還想繼續(xù)有所“發(fā)明”。他主張“取消貨幣”,他主張“取消商品經(jīng)濟”。那位會計所說的“產品交換”,正符合他的心意,他是作為一種“新生事物”向毛澤東匯報的。
他完全“疏忽”了,腦袋也曾熱過一陣的毛澤東,此刻已看出人民公社化中的種種過熱現(xiàn)象,他已開始著手降溫,糾正“左”的偏差、“左”的錯誤。正在興頭上的陳伯達,被毛澤東澆了一盆冷水!
坐在一側的張春橋,把毛澤東對陳伯達的當面批評句句牢記,立即作為“新動向”向柯慶施匯報。消息很快從柯慶施那里傳出,成了轟動性的新聞,誠如陳伯達所言,“一傳十,十傳百,整個參加鄭州會議的人都傳遍了”。
1980年第1期《戰(zhàn)地》雜志,曾發(fā)表李銳的《懷念田家英》一文,其中談及鄭州會議的情景:
陳伯達發(fā)表不要商品生產、取消貨幣的謬論,遭到毛主席嚴厲的批評指責。摔了這個筋斗,陳伯達痛苦之至,我們毫不同情。
到了1958年11月9日,事態(tài)變得益發(fā)嚴重。毛澤東這天在鄭州寫了一封《致中央、省市自治區(qū)、地、縣四級黨委委員》的公開信,不點名地狠狠批判“號稱馬克思主義經(jīng)濟學家”的陳伯達。此信作為中央文件印發(fā)全國,一時間,對陳伯達的批判擴大到中共各地黨組織。
毛澤東批判陳伯達的信,全文如下:
同志們:
此信送給中央、省市自治區(qū)、地、縣這四級黨的委員會的委員同志們。
不為別的,單為一件事,向同志們建議讀兩本書。一本,斯大林著《蘇聯(lián)社會主義經(jīng)濟問題》;一本,《馬恩列斯論共產主義社會》。每人每本用心讀三遍,隨讀隨想,加以分析,哪些是正確的(我以為這是主要的);哪些說得不正確,或者不大正確,或者模糊影響,作者對于所要說的問題,在某些點上,自己并不甚清楚。讀時,三五個人為一組,逐章逐節(jié)加以討論,有兩至三個月,也就可能讀通了。要聯(lián)系中國社會主義經(jīng)濟革命和經(jīng)濟建設去讀這兩本書,使自己獲得一個清醒的頭腦,以利指導我們偉大的經(jīng)濟工作,F(xiàn)在很多人有一大堆混亂思想,讀這兩本書就有可能給以澄清。有些號稱馬克思主義經(jīng)濟學家的同志,在最近幾個月內,就是如此。他們在讀馬克思主義政治經(jīng)濟學的時候是馬克思主義者,一臨到目前經(jīng)濟實踐中某些具體問題,他們的馬克思主義就打了折扣了,F(xiàn)在需要讀書和辯論,以期對一切同志有益。
為此目的,我建議你們讀這兩本書。將來有時間,可以再讀一本,就是蘇聯(lián)同志們編的那本《政治經(jīng)濟學教科書》。鄉(xiāng)級同志如有興趣,也可以讀。大躍進和人民公社時期,讀這類書最有興趣,同志們覺得如何呢?
毛澤東
1958年11月9日于鄭州
讀了毛澤東的信,陳伯達猶如身處懸崖邊緣!
說實在的,陳伯達號稱“理論家”,其實對于馬列主義并未真懂。有人曾指出,陳伯達沒有通讀過馬克思的《資本論》!
毛澤東在鄭州會議快結束時,對陳伯達說:“你馬列主義沒學好,你到廣東去向陶鑄同志學習!”這一句話,如同一記耳光,打在陳伯達臉上。
“理論家”的雙頰在發(fā)燒。盡管他已是《紅旗》的“大掌柜”,居然“馬列主義沒學好”!盡管他已是中共中央政治局候補委員,可是只消毛澤東一句話,便足以使他從懸崖上摔下來。
他明白,他這一次挨批,原因在于沒有“跟緊”:當毛澤東已經(jīng)著手糾正人民公社化以來的“左”傾錯誤時,他還在那里搞極左!
在鄭州會議結束后,毛澤東再次命陳伯達與張春橋同行,“會后出征”,前往山東范縣。這又一次表明毛澤東對于上!靶滦悴拧睆埓簶虻目粗。
那是中共中央宣傳部在1958年11月4日編印的《宣教動態(tài)》第134期上,刊載的《山東范縣提出1960年過渡到共產主義》一文,引起了毛澤東的注意。
那是山東范縣人民公社黨委(縣委)第一書記謝惠玉,1958年10月28日在范縣共產主義建設積極分子萬人大會上,所作的關于范縣兩年過渡到共產主義的規(guī)劃報告!缎虅討B(tài)》第134期刊登了這一報告的摘要。其中這么寫及:
農業(yè)生產萬斤化。規(guī)劃提出1960年糧食作物種植15萬畝,保證畝產2萬斤,爭取3萬斤,共產39億斤;棉花種植15萬畝,保證畝產籽棉1.5萬斤,爭取2.5萬斤,總產22.5億斤;花生種植15萬畝,保證畝產5萬斤,爭取8萬斤,總產75億斤;甜菜種植5萬畝,保證畝產3萬斤,爭取5萬斤,總產15億斤。今年的水利要實現(xiàn)河網(wǎng)化。1959年全部土地田園化,灌溉自流化、標準化,1960年達到灌溉電氣化、自流化。到那時:田間耕作用機器,灌溉自流用電力;糧食畝產好幾萬,堆大敢與泰山比;棉絮開放似雪野,花生多得不用提;豐收一年頂百季,人人喜得了不的。
這一報告還說:
豐衣足食。到1960年基本實行“各盡所能,各取所需”的共產主義分配制度。到那時:人人進入新樂園,吃喝穿用不要錢;雞鴨魚肉味道鮮,頓頓可吃四大盤;天天可以吃水果,各樣衣服穿不完;人人都說天堂好,天堂不如新樂園。
毛澤東看罷,頗為興奮,于1958年11月6日寫下批示:
此件很有意思,是一首詩,似乎也是可行的。時間似太促,只三年。也不要緊,三年完不成,順延可也。陳伯達、張春橋、李友九三同志有意思前去看一看嗎?行路匪遙,一周可以往還,會后出征,以為如何?
毛澤東
11月6日上午9時
此后,1959年1月,根據(jù)毛澤東的指示,陳伯達又前往廣東、福建考察人民公社生產情況。
1959年1月18日,陳伯達請中共福建省委轉交毛澤東并中央一封信,信中反映了他在考察廣東、福建兩省部分地區(qū)農業(yè)生產情況時得出的一些看法:
(一)現(xiàn)在除了應推廣密植的方法到那些還是稀植的地區(qū)外,還應注意密植的適當程度,根據(jù)不同的土質、氣候等條件,密植程度應有不同。
(二)深耕程度應照顧地方的不同條件,在不同地區(qū)、氣候和季節(jié),應注意深耕的不同尺寸。
(三)應將糧食底子向群眾公開,節(jié)約用糧。力爭豐年吃好,歉年吃飽。
(四)不論生產或生活問題,都應反復同群眾商量,不宜只由干部單方面獨斷。不要勉強群眾去做他們不愿意做的事情。
(五)去年大躍進,有些地方提出要壓這個、跨那個的口號,這樣做并不一定會使自己成為先進,并且往往會使自己陷于落后。
(六)今年這里的農業(yè)生產指標,可以考慮提翻一番,或稍低些,力爭超過,不要提得過高。報紙公布去年完成的數(shù)字,也應該是嚴肅的。
(七)公社要有一套逐步完善的關于勞動組織、定額和報酬的生產管理制度。
1959年1月25日,毛澤東就印發(fā)陳伯達關于人民公社生產方面幾個問題的來信寫了批語:
小平同志:
此件請印發(fā)到會各同志。同時,發(fā)給各省、市、自治區(qū)黨委,作參考。
毛澤東
1月25日
1959年1月27日,中共中央把陳伯達的這封信轉發(fā)給各省、市、自治區(qū)黨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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