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節(jié)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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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林宇非并不相信子彤的話。一覺醒來，多出一個漂亮的女朋友。又一覺醒來，漂亮的女朋友變成護(hù)士，卻又有一個小鼻子小眼睛小嘴巴小個子的女孩自稱他的女朋友。這樣離奇的事情，縱是鐵打的腦子，也受不了。
何況林宇非現(xiàn)在的腦子，跟豆腐腦差不多。
可是，回想之前種種，林宇非又有些相信了—這個叫做子彤的女孩每天陪著他，聊天，撕報紙，發(fā)呆，下跳棋，對八百萬的下落似乎并不在意。相反，那個漂亮的喬娜，卻總是直奔主題，令他痛苦。
再痛苦，也喜歡喬娜；再痛苦，也希望喬娜是他的女朋友而非子彤。理由只有一個并且簡單得無比原始性和動物性—喬娜漂亮。
只要漂亮，就戰(zhàn)無不勝，起碼在某一個階段戰(zhàn)無不勝。漂亮是漂亮女人最廉價最具殺傷力的武器。只要漂亮，男人就會輕易地投降，然后原諒她的諸多缺點。比如懶惰，無知，粗俗，拜金……
子彤將此事告訴醫(yī)生和護(hù)士，并懇求他們與她配合。她的做法反倒將醫(yī)生提醒。醫(yī)生說，或許我們醫(yī)院真的應(yīng)該試一試“情感療法”。他對護(hù)士說：“等802病房的病人醒過來，你就跟他說，你是他的女朋友�！弊o(hù)士說聲“遵命”，扭著風(fēng)扇般的小屁股去了。一小時以后她回來，對醫(yī)生說，她陪那個病人跳了一曲舞，又讓病人吻了她的臉蛋子，摸了她的手。醫(yī)生皺皺眉說：“小甜啊，是讓你扮成他的女朋友，不是讓你扮成三陪小姐�！�
冷馨給子彤打來電話，說婚紗已經(jīng)選好，請柬已經(jīng)發(fā)下去，只等七天以后，上花轎，拜天地，入洞房�！澳愕降啄奶旎貋恚俊崩滠暗穆曇粲行┎粷M，“耽誤了我和江岸，你負(fù)得起責(zé)嗎？”
“我怎么能耽誤你們？”
“你是伴娘�。≡蹅z不是說好了么？子彤你怎么了？失憶了？”
子彤開始焦躁不安。她想回去，可是她不敢�，F(xiàn)在她不得不承認(rèn)，扮成林宇非的女友，是她繼跟隨林宇非去了“如狼似虎”酒店以后所犯下的第二個最為嚴(yán)重的錯誤。假如林宇非在得知“假扮的女朋友”離他而去后還不至于傷心欲絕，那么，當(dāng)他“真正的女朋友”也離他而去，他的病情會不會雪上加霜？想到這些，子彤恨不得狠狠地抽自己兩記耳光。
怕痛，又算了。
呂嘯的電話，終從一天一個，變成一天數(shù)個。他說子彤肯定遇到什么難纏的事情，否則絕不會賴在北京不肯回來。子彤說真的沒有什么事情，她不過想多玩一兩天而已。呂嘯說：“那好，明天，我也去北京，陪你玩�！弊油畤樍艘惶�，忙說：“你工作不忙？”呂嘯說：“再忙也得過去。女朋友無緣無故地將北京當(dāng)成了家，你認(rèn)為我還能待得住嗎？”子彤說：“可是我準(zhǔn)備明天就回去�！眳螄[說：“肯定？”子彤說：“火車票都買好了。明天下午的火車，后天中午到�！眳螄[說：“剛才怎么不說？”子彤說：“逗你呢。反正你也不想我。”呂嘯說：“子彤啊子彤你這個沒良心的，我要是不想你的話，能天天給你打電話發(fā)短信？我想死你了子彤啊啵啵啵啵�！�
經(jīng)過一夜的思想斗爭，子彤決定拋棄林宇非—就像喬娜那樣不聲不響地失蹤，就像拋棄一只小貓或者小狗。她問林宇非：“三天后出院，知道嗎？”林宇非說：“早盼著這一天了�！弊油f：“打算怎么辦？”林宇非說：“跟你走啊�！弊油f：“咱倆可沒有訂婚的打算�！绷钟罘钦f：“幸好幸好�！弊油f：“你什么意思？”林宇非說：“反正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回到咱倆一起生活的城市，北京這地方好倒是好，就是太偏僻了�！弊油f：“回去以后呢？”林宇非說：“工作�。∥沂悄X殘，又不是體殘。一邊工作一邊繼續(xù)恢復(fù)記憶，直到將那八百萬找回來�！弊油f：“假如我現(xiàn)在告訴你，那八百萬是假的，你一直都是一個窮光蛋，你會怎么想？”林宇非說：“無所謂啊。反正現(xiàn)在的我，跟窮光蛋沒什么區(qū)別�！�
子彤掏出五百塊錢，拍上桌子�！爸形缒愕米约喝ベI烤鴨了，”子彤說，“我有事情需要處理，可能會回來得晚一點�！绷钟罘钦f：“多晚我都等你�！弊油f：“你自己先吃！”林宇非嘟囔著：“你不會也是護(hù)士假扮的吧？”子彤說：“有這想象力，你智商不低了�！鳖~頭上卻開始冒冷汗。林宇非說：“要是你也像喬娜那樣突然失蹤，我怎么辦？”子彤說：“放心吧�！蹦_底抹油，溜得飛快。走出醫(yī)院，心仍然“咚咚咚”地跳個不停。便開始罵自己：萍水相逢，做到這一步，已經(jīng)很不容易了吧。又沒有一輩子照顧林宇非的義務(wù)，自責(zé)個什么勁兒呢？
就算她和喬娜注定有一個人要受到譴責(zé)，那個人也該是喬娜。這個漂亮得如同櫻桃般的女孩，絕情得很吶。
路上，嘗試給喬娜打最后一次電話。無法接通。
喬娜是真正的失蹤。包括她的影子。
到火車站，買票，竟然還有硬臥。手捏車票，去車站廣場，巨幅廣告牌遮天蔽日：“如狼似虎大酒店”歡迎您。子彤瞇起眼，看廣告上那個英俊的男孩，看著看著，那男孩似乎動起來，滑稽的眉毛，一高一低。男孩敲開她的房門，問：“能不能借個套子？”
眨眨眼，男孩就不見了。
電話突然響起來，子彤嚇了一跳。是林宇非打來的，他說他好不容易才從街上找了個電話亭。“餡餅快涼了，我等你回來一起吃�！�
“不是讓你買烤鴨嗎？”
“能省一點是一點。回濱城，我還得現(xiàn)找工作�！绷钟罘钦f，“只買了四個牛肉餡的，你吃。我吃蘿卜餡的�！�
子彤低下頭，突然有些小感動。林宇非你這個混蛋，竟把姑奶奶的心里弄得潮乎乎的。
“可是中午我有事，回不去……”
“那我就餓一頓。你不回來，我就絕食�！�
“我是你媽？”
“子彤，我怕你也突然失蹤……”
子彤知道他絕非在開玩笑。事實上，現(xiàn)在的林宇非不僅不再是百萬富翁，連成年男人都不是。他好奇，脆弱，有依賴心，不堪一擊。當(dāng)他真的發(fā)現(xiàn)子彤也突然失蹤，會怎么樣呢？大嚷大叫？一言不發(fā)？傷心絕望？不管如何，她都會自責(zé)一輩子。
“聽話宇非，快吃飯吧……”
“我等你回來一起吃。”
“真討厭！”
狠狠心掛斷電話，心里風(fēng)起云涌。
回候車室坐了一會兒，越坐越不是滋味。鬼使神差，竟跑到退票窗口，排起隊。她一點一點往前移動，感覺自己真的是明知是火坑，偏要往里跳。馬上就要輪到她時，喇叭里響起廣播員要旅客排隊檢票的聲音。她咬咬牙，轉(zhuǎn)身，走向檢票口。檢票員的小鉗子將車票鉸出一個月牙般的小齒，子彤感覺那一鉗子，咬到她的心上。
去站臺，不停走，不停走，不停走，上火車，拉桿箱擎上行李架，坐下，閉起眼睛，盼火車快開快開�？诖锏挠矌抛屗懿皇娣�，換一個坐姿，更是硌得難受。廣播里響起列車員的提醒聲，讓送親友的朋友抓緊時間下車，列車馬上啟動。子彤罵一句：林宇非你這個悲催的混蛋！猛地起身，取下拉桿箱，跳下列車。
明知是火坑，偏要往里跳。
回去，林宇非果然在等她。六個蘿卜餡餡餅，四個牛肉餡餡餅，盛在塑料飯盒里，一動沒動。子彤說：“老娘早晚得被你害死！”
林宇非咧開嘴，笑。
“你覺得你笑起來很好看？”子彤瞪著他的臉。
“剛才我想好了，咱們可以先回一趟我老家�！绷钟罘菍⒁粋�餡餅囫圇塞進(jìn)嘴里，含糊不清地說，“讓我爸媽先借給咱們一點錢。”
“借給咱們錢干什么？”
“做生意啊，買房子啊，什么不需要錢？”林宇非將一瓣大蒜嚼得“咯咯”響，“如果我真有八百萬，我爸媽至少也有兩百萬。我這樣的孝子，賺了那么多錢，絕不會獨自享受……”
“餡餅都塞不住你的嘴�！弊油疀]好氣地說，“快吃！”
其實，林宇非這樣說，子彤也就放心了。很簡單的辦法，子彤卻一直沒想出來。
—照著林宇非的身份證，找到他的父母。跟他的父母說清這件事情，讓他們好好照顧林宇非，直到他徹底康復(fù)。到那時，林宇非再吵再鬧，再瘋再癲，再傷心再絕望，只要有父母在他身邊，都不會出事情。并且，最為重要的是，這期間，子彤為林宇非所花的每一分錢，都可以從他的父母那里要回來。當(dāng)然，包括今天上午剛拍給他的五百塊。
如此想著，晚上，便和林宇非出去走了走，并在夜市上，為他買下一件非常便宜的T恤。天氣越來越暖，林宇非的名牌T恤，仍然停留在初春的季節(jié)。
林宇非換上T恤，笑著問子彤：“帥嗎？”
子彤白他一眼，笑得眼歪嘴斜的林宇非，馬上板起了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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