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6節(jié)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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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子文怔怔瞅了他半天，才一拍大腿：“林輕！你怎么樣了？還有哪兒疼？”末了又說，“你也是真本事，發(fā)燒燒到40度，還能坐大雨里和人討價還價，我真是服了你了�！�
林輕坐在他對面，正色道：“我就是要和你說這件事。我在S城沒什么朋友，你我不過萍水相逢你就這么仗義，我心里過意不去。你把你的銀行賬號給我，我總不能讓你白陪我淋雨�！�
于子文迷迷糊糊揉了揉腦袋上的黃毛：“林輕，你這是什么意思？我管你的事是因為你把我當(dāng)個朋友，朋友之間談什么錢？”說完看了看墻，一拍大腿，“都這個點了？完了！完了！”
說完“噌”地站起來去摸手機：“林輕，我先走了，今天有個比賽，這馬上就要開始了。我晚上再來看你，你需要什么發(fā)短信給我，我比賽的時候不能接電話，休息時間會查信息的�！�
林輕看著他一邊穿外套一邊往外滾，躊躇道：“你昨晚一夜沒回去……你姐那邊也不好交代，不然……你還是和她說實話吧。”
于子文很酷地一甩黃毛：“說什么呢！我答應(yīng)你的事兒肯定不能辦砸了，我就和我姐說昨晚去網(wǎng)吧打了一宿�！�
看著于子文的小身板消失在門外，林輕給自己倒了杯水，一口氣咕咚下去。
萍水相逢？這世上哪那么多無緣無故的萍水相逢？
她坐回床上，在電話簿里翻來翻去，最后停在于二晴的號碼上。
鳥姐，為了交你弟弟這個朋友，我可是實實在在挨了一頓打，你得高興。
電話響了三聲，對面?zhèn)鱽砉交呐暎骸拔梗��！?
林輕：“于二晴在嗎？”
“對不起，于小姐正在錄節(jié)目，這里是于小姐的助理。請問您是？”
林輕看了看天花板，又低頭看了看自己胸口上的繃帶：“請幫我轉(zhuǎn)告于二晴，就說林輕說，她投資的那批青海路別墅最近行情是不是不太好�！�
“您是……”嘟……
林輕掛了電話，靠在床頭發(fā)呆：按照鳥姐從前的性子，按照鳥姐從前對她的認(rèn)識，鳥姐會以為自己是要報復(fù)在青海路那批別墅上。這個時候她會盡快把房產(chǎn)套現(xiàn)，這套出來的錢……
按照鳥姐從前的性子……按照鳥姐從前的性子……只要抓住了她的錢，就等于抓住了她的人。
但愿鳥姐還是從前的性子。
掛了鳥姐的電話，她又給姜楚喬打了一個：“楚喬姐，到今天收盤的時候，那一萬封郵件里大概會有兩百封收到連續(xù)兩天對大盤的準(zhǔn)確預(yù)測。今晚再發(fā)一封，如果沒有意外，到時會剩下三十個賬戶，這三十個人至少會覺得我們有連續(xù)三天準(zhǔn)確預(yù)測大盤漲幅的能力。”
電話那邊姜楚喬早就明白了：“我知道，等明天收盤我會把‘公司’信息發(fā)出去，或許有大魚也說不定�！�
林輕沉思片刻：“楚喬姐，我的背景不好，注冊公司這事……”
姜楚喬不耐煩：“知道了知道了，我找了個傻子，登記在他名下了�！�
林輕：“不要做得太正規(guī)，反倒吸引來難纏的魚，我們的目標(biāo)是人傻錢多的散戶�！�
姜楚喬：“……”
正說著，眼前一晃，她忙掛了電話，卻是買早點的那個回來了。
林輕有時候真想扒下他的皮鞋看一看，看鞋底上貼的到底是不是肉墊。
她不明白，為什么那么高大一個人，走起路來會無聲無息和貓一樣，還是只不會叫的貓。
上一次就是這么上了車，這一次又這么進了病房。
看著左手一只雞右手一只鴨背后還跟了仨送飯工的小黑，林輕在腦袋里回憶了一遍自己從前是怎么和人說話的。
居然有點想不起來了。
大眼瞪小眼看了半天，她才找著點當(dāng)年的感覺，隨手抄起個塑料杯子就往地上砸：“你們是沒有家教呢？還是沒有眼睛呢？我一個姑娘家躺在這里，你們進來都不知道敲門的？”
那幾個保鏢聽到“姑娘家”幾個字愣了一下，其中一個小胡子嘀咕道：“要是姑娘家都這樣，我……還是和阿左阿右了此殘生算了。”
林輕眉毛一挑，看著窗外的小鳥吟詩：“你們看，那只小鳥雖小，可它玩的是整個天空；可是有些小鳥啊，連被玩的機會都沒有……”
小胡子臉“唰”地就紅了：“你、你、你說誰呢？！”
林輕“啊”了一聲：“我說小鳥你急什么，你又沒有……”
小胡子：“你！你才沒鳥呢！我……”
張超看這倆人越說越往黃色二人轉(zhuǎn)上走，趕忙拽著小胡子和另外一個保鏢出去了，臨走還特別體貼地關(guān)上了病房的門。
病房里一時間十分安靜，林輕把目光從玩天空的小鳥身上收回來，見小黑還天平似的戳在原地，就伸手拍拍床頭柜：“放這里吧�！�
嘩啦啦幾聲，是他抓著塑料袋的手緊了緊。
林輕無奈，只好再使出撒手锏威脅：“不過來就走吧，當(dāng)我們從來沒認(rèn)識過�！�
握著塑料的手又緊了緊，林輕看他神色緊張，連眼角下的淚痣都有點僵，不禁大聲替他內(nèi)心配音道：“�。∥乙灰^去呢！這個女人看起來好可怕��！她叫我過去，會不會是要拔光我的毛放進大鍋里煮呢？我該拿你怎么辦，我手里的早飯！”
“咣”的一聲，兩只袋子砸在她的床頭柜上。他原本是打算立刻退回安全區(qū)域，看到那歪歪斜斜的袋子卻又邁不動步子。
林輕呵呵一笑，繼續(xù)配音：“怎么辦！那兩個袋子居然敢那么沒有美感那么不對稱地待著！這讓我如何忍受！��！它們不正經(jīng)的樣子一直出現(xiàn)在我腦海！我該拿你怎么辦，可怕女人身邊的早飯！”
喉結(jié)動了動，他低頭轉(zhuǎn)過身，機械地將袋子里封好的盒子一個個拿出來，整整齊齊擺在床頭柜上，又把袋子疊成四四方方的小方塊壓在杯子底下，才提步要往回退。
退了一步，纏著紗布的繃帶就被林輕抓住。林輕仔細(xì)看了看他胳膊上的包扎，指著自己的胳膊抱怨：“怎么一天進來的，給你包扎用的布料摸著都比我的好？”末了嘆口氣，“她們肯定是看你長得帥�！�
他茫然。
林輕看了眼密密麻麻很是壯觀的一堆早點，問道：“這都是你自己買的？”
他抿了抿嘴，隨即不好意思、十分緩慢地轉(zhuǎn)過頭去，不敢看她。
林輕嘿嘿一笑：“他們是把你目光所及之處能吃的都買了吧？”
林輕見怎么逗這人也不說話，知道張超不會這么容易讓她賺五十萬。索性也不再逼，指了指之前于子文坐的那張椅子：“你先坐會兒，我餓了�！�
他好似松了一口氣，僵硬地走過去，僵硬地坐下，僵硬地把雙手放在膝頭。
林輕看了看床頭上印著“小七豆腐坊”字樣的盒子，笑容僵了僵，搖搖頭拿起勺子去盛小籠包。
她吃了幾個包子，又用勺子挖了點鹽筍，抬頭看見他正小學(xué)生似的埋頭在膝上寫寫畫畫。
林輕吃飽喝足，擦了擦嘴，才問：“小黑，會唱曲兒嗎？我要求不高，來段《十八摸》就行�！�
“咣”的一聲，病房的門晃了晃。
林輕：“誰？”
門“吱呀”開了一條縫，張超和小胡子的臉一上一下瞄進來，賠罪道：“不好意思，剛才路過，摔了一跤，你們繼續(xù)！繼續(xù)��！”
關(guān)門的時候林輕聽到小胡子的聲音模糊響起：“讓唱《十八摸》？英雄��！女英雄！”
林輕收回目光，卻見被子上工工整整鋪開四張卡片。
第一張：至理名言。
第二張：玉樹臨風(fēng)。
第三張：豐神俊朗。
這三張的內(nèi)容林輕反復(fù)背了好幾遍，不好意思道：“我的詞匯量很差，差得就像……那什么似的。我也不想啊，從小就對這些筆畫多的詞沒辦法，倒是看數(shù)字都能印在腦袋里。你信嗎？我可以把圓周率背到五十位，大盤往前十年每個月什么價我都記得……”
她說著拿起第四張，看著上面“疼嗎”兩個字愣了一下，把卡片翻過去，問：“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東西摻進來了？！”
他背光坐在窗下，纏著紗布的臉上有著少年人一樣的懵懂眼神。他伸出食指在淚痣下抓了抓，又埋頭寫起來。
“他們說”，他的字橫平豎直卻自成一體，“我打了”，每三個字得停一會兒，“你的胸，抱歉”。
林輕是個厚臉皮，但是她實在沒想到，這么個連人的性別可能都分不清的人，會特別為打她的胸道歉。
揉了揉纏著繃帶的胸口，從沒談過戀愛的林兄弟難得臉皮薄且大度了一回：“其實我也不是那么矯情的人，既然你特意來道歉，我也不會那么計較，最多……”
這時才發(fā)現(xiàn)他還在寫，原來之前那個“抱歉”后面是逗號。
林輕探頭一看，看見后半句是：
“不知道你有�！�
她一愣，下一刻所有和藹可親乘坐登月號上太空：“小黑，漫漫人生路，總會錯幾步，你現(xiàn)在滾出去我還能留你活到下頓飯�！�
目送著連病號服都比她身上的高幾個檔次的身影，林輕沒好氣地接起電話：“喂�！�
對方沉默了三秒，就在林輕要掛斷的時候，一個熟悉的女聲笑道：“林輕，果然是你�！�
林輕深吸一口氣，帶得胸口有些疼，調(diào)笑道：“是我，鳥姐，吃了嗎？”
對面又沉默了三秒，再說話時聲音有難讓人察覺的顫抖：“林輕，我知道你出來了，陳衡已經(jīng)告訴我們了。我一直在等你找我。林輕，我知道你不會放過我，我等著你。但是你不要動我在青海路的房子，那些房子不是我的�！�
林輕好像聽到什么有趣的事兒：“鳥姐，我可是聽說你這些年賺的錢都投在那片別墅上了。不光都投了，還向銀行借了不少錢。你不讓我動它們，我動什么好呢？難道去動你的親人、朋友？”
電話對面?zhèn)鱽砑贝俚拇瓪饴暎骸傲州p，我知道你有手段，也見識過你的手段。你有什么仇什么怨朝著我來，不要亂咬人。”
林輕贊同：“你說得對，不能亂咬人�！彼Ａ送�，嘆氣，“可惜，我現(xiàn)在也就剩下這么點樂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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