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節(jié)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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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我二姐!”少年指著屏幕。
一陣風吹過,是剛才高調(diào)炫富的車隊從行人身邊飛行器似的嗖嗖嗖過去,吹得她一頭發(fā)絲好像蒲公英一樣飛起來。
林輕的頭發(fā)還沒及肩,監(jiān)獄里頭規(guī)定,刑滿前三個月才可以留頭發(fā)。她進去前一側的頭發(fā)已經(jīng)及腰,判決下來后全部剪掉。
她在風中理了理頭發(fā),盯著黃毛少年看了看:“你是于二晴的弟弟?”
少年挺了挺背:“你認識我姐?”
林輕抽著嘴角:“現(xiàn)在誰不認識她?”
少年非常贊同:“也是!你想要我姐的簽名嗎?”
燕寧好像很忙,晚上八點多回家的時候,林輕正坐在拆遷房外的水缸上啃黃瓜。她人輕,坐在水缸沿兒晃著兩條腿折騰,缸也沒倒。
他下巴上青了一塊,臉上仍擦著很厚的粉,整個人看起來好像剛吸過毒似的。
看見林輕,燕寧不自在地把手里的盒飯放在臺階后頭,找了堆磚頭抹了抹:“姐你來了怎么沒打個招呼?吃過了嗎?見著楚喬姐了嗎?她怎么樣了?”
林輕“嗯”了一聲,敷衍道:“她沒怎么變!彪S后問,“你知不知道哪里招工,包吃包?”
燕寧不理解:“姐,你不想在那房子里住了?!”
林輕聳聳肩:“客人太多!
燕寧半天才反應過來,趕緊彎腰擺手:“姐!不、不是我說出去的!我誰也沒告訴!打掃都是我自己去的!”
林輕跳下來拍了拍他:“我知道?傊,有沒有這樣的工作?工錢無所謂,熱鬧點就行。”
越熱鬧越安全。
燕寧低頭想了一會兒,一拍腦門:“別說,還真有個!以前在老家一起混的兄弟,這幾年也不知道哪兒搞了筆錢,現(xiàn)在在橫濱路開咖啡館。”見林輕不理解,解釋道,“白天開咖啡館,晚上就變成酒吧,因為每天凌晨三點才關門,所以免費給員工提供住宿。”
他說完,有點擔憂:“不過……是個給人端咖啡倒酒的工作……姐,你還是別去了,我再給你想想別的……”
林輕好似完全沒聽見:“要面試嗎?招刑滿釋放人員嗎?”
這幾句話聽在燕寧耳朵里有點玄幻,他嘗試想象了一下林輕穿著制服給客人端茶倒水抹桌子的畫面……
真的不會上演動作片嗎?
“姐,那地方……晚上有點亂……你可能……不習慣……”
林輕:“能比監(jiān)獄里頭還亂?”
“……”
第二天收盤的時候,林輕再一次見到了姜楚喬。
這一次她只點了兩份飯,邊吃邊聽姜楚喬匯報:“今天大盤幾乎沒有浮動。就像你說的,一萬封里頭有大概一千五百封是預測準了的。你是打算趁熱打鐵還是……”
林輕把勺子一扔,擦了擦嘴:“針對這一千五百封郵件繼續(xù)發(fā),還是從200到400之間取值。另外預測錯了的八千五百封也不急著放棄,隨便填個數(shù)發(fā)出去好了。”
說到這兒姜楚喬也大概猜到林輕要干什么,有點激動又有點不安:“到時候真的會有人給我們投錢?林輕,你和我說實話,這事兒你有多少把握?”
林輕很聽話地老實說:“我不知道。不過騙人這種事,一般都沒什么成本,大不了再被抓進去罷了。”說罷依舊是吃完就準備走。
姜楚喬其實膽子一向不小,不然也不能拎著張假證招搖撞騙許多年。
但所謂膽再大有所敢為有所不敢為。這種找一萬人搞詐騙的事情,姜楚喬還是有點不敢為:“林輕,我們這么干,會不會進去?”她身子前傾,湊近了看林輕,“有句話我很多年前就想問了……”
“林輕,你就從來不知道怕嗎?”
林輕把兩百塊扔在桌上:“錢還你,楚喬姐!闭f完站起來拎起大布包,“這次我不是要騙錢,我確實打算做點投資!
姜楚喬不信:“你根本沒有實際操作經(jīng)驗……如果賠了呢?”
“賠了……”林輕把包背在背上,“就算他們倒霉!
姜楚喬:“……”
橫濱路的東城,白天只有一層營業(yè),看著不過是富麗堂皇中帶點小清新的咖啡廳;到了晚上咖啡壺收起來,酒瓶子擺上去,二樓舞池一打開,就變成了披著酒吧外皮的夜店。
領班站在吧臺后頭,一邊擦咖啡杯一邊頭也不抬地問:“姓名?”
“林輕!
“年齡?”
“二十三!
“性別?”
站在一邊兒的燕寧上前一步:“孫茜姐,這人都擺在這兒了……”
孫茜抬頭瞟了眼燕寧,冷哼:“我面試還是你面試?”
燕寧畏畏縮縮說不出話來,林輕回答:“女!
孫茜先把咖啡杯擺成一排,才抬起頭瞅了林輕一眼,隨后很快移開目光:“是本地人嗎?”
“是!
“學歷?”
“高中畢業(yè)。”
“是夠低的。怎么沒念大學?家里沒錢?”
燕寧頭上汗都要下來了:他怎么就忘了,這孫姐也是個刺兒頭,脾氣直逼當年的林輕。別說一山容不容得下二虎了,這點地兒夠不夠她們倆打架都是問題。
就在燕寧做好準備“只要林輕一發(fā)飆立刻舍生取義抱住她離開現(xiàn)場”的時候,聽到林輕平靜回答:“成績不好!
孫茜“哦”了一聲:“挺老實啊。以前干過嗎?都有什么工作經(jīng)驗?”
林輕難得十分配合:“沒有工作經(jīng)驗!
孫茜放下手里的布,走到林輕面前,仔細打量她幾眼:“高中學歷,今年二十三,沒有工作經(jīng)驗。你前幾年都干什么去了?不會是有什么不正當?shù)墓ぷ鹘?jīng)驗吧?”
“坐了三年牢。”
眼前一黑,孫茜略夸張地張著嘴站在她面前,瞪了眼燕寧:“才放出來?我說燕寧,你最近辦事越來越飄逸了啊,吃過牢飯的都敢往我店里領了!
縱然燕寧是個別人踩他一腳,他還給人家擦擦鞋的好脾氣,臉上也有點掛不住了:“孫姐,你怎么說話呢?!吃過牢飯怎么了?我也吃過啊,咱店的老板東哥當年還和我一起進過少管所呢!
孫茜走回吧臺,單手翻了個高腳杯給自己倒了杯酒:“你再大聲點,最好讓全店都知道老板以前的事!闭f著對說不出話來的燕寧翻了個白眼,“不敢說了?不敢說就快把人帶走。這么大尊佛我可請不起!
燕寧躊躇半天,上前一步:“東哥在不?我和東哥說去。當年咱們在里頭還是上下鋪,東哥的褲子都是我洗的,東哥不會這么不講情面!
孫茜呵呵一笑:“去啊,再講一遍你怎么給他洗褲子的事,反正你都講了十幾遍了。我倒要看看你還能靠褲子關系賴多久!
燕寧的臉“噌”的一下紅得像剛偷看了鄰居小花洗澡,細脖子上青筋一跳一跳的:“你不明白,你不明白,東哥不會像你這么想的,東哥……”
一部電話砸在他面前的吧臺上,孫茜敲了敲杯子:“這么有信心,你現(xiàn)在就給老板說,讓他給你開后門放個沒經(jīng)驗還有前科的進來,最好一個月再給她開兩萬塊好了!
燕寧盯著電話說不出話,只垂在體側的手不自在地一抽一抽,半天沒動作。最后還是林輕扛起大包叫了他一句:“燕寧,走吧!
外頭難得有幾絲太陽光,燕寧心事重重地跟在林輕后面,半天擠出來一句:“林輕姐,你別生氣,她人就那樣,捧高踩低的,對下頭的人從來沒個好臉色!
燕寧十分不安,按照他腦子里的劇本,林輕剛才應該已經(jīng)把東城砸成東荒,把孫茜揍成孫子了。
可是她沒有,她不但沒有,還脾氣特別好地招呼他走了。
這讓燕寧一路上都神色恍惚,生怕林輕是出來買西瓜刀,買完了回去好拼命。
就在他神情緊張眼神直往五金店瞄時,卻聽林輕問:“我原來也是這樣吧?”
燕寧一愣,趕忙擺手:“姐,你和她怎么能一樣?這不能比啊姐,你比她……”
林輕點頭:“是,我比她有文化!
燕寧:“……”
沒得到工作,又把東西扔回二十塊錢的小旅館。晚飯前燕寧接了個電話,連飯也沒吃就出去了。
林輕摸了摸兜里的一百八十塊,決定省一頓是一頓。
到了晚上11點的時候,堅強少女林輕餓得趴在盡是煙頭洞的小旅館床上。
一番掙扎之后,她抽出十塊錢扶著墻挪了出去。
風有些涼,她在街頭十分有目的地走著,可惜經(jīng)過的餐館大多已經(jīng)打烊,僅有幾家還開著的,也是看上去一百八都不夠來碗湯的。
路燈和車燈層層疊疊,林輕走在繁華的街道上,小身板被冷風吹得直哆嗦。
這個時間在外面走的大多是呼朋喚友或是攜家?guī)Э诘娜,放眼望去,幾乎沒有像她一樣孤家寡人在路上飄的。
二十三歲的某天晚上,沒錢、沒工作、沒朋友,甚至沒飯吃的林輕,穿著破棉襖,孤單寂寞冷地站在街上,打了個應景的噴嚏。
轉(zhuǎn)了半小時,好不容易看見個便利店。剛要沖進去搞盒泡面,不經(jīng)意看見映在身邊玻璃墻上的一個側影。
兩秒鐘后,林輕毅然決然沖進了這家高檔茶館。
沒想到大半夜喝茶的人還不少,竟然三三兩兩一桌,把不大的茶館坐了個半滿。
能讓一群隨時可以跳起來制服入侵者的肌肉塊聚在一起喝茶……這人真是走到哪兒都好大排場。
林輕掃了眼因為她的進入而齊齊把屁股從椅子上掀起來一點的“客人”們,直接走到窗邊的角落里。
那里,之前在便利店見過的馬甲肌肉男正背對著她坐著,聚精會神地盯著桌上的棋盤。
肌肉男對面的人穿著一件灰色毛衣,袖口和領口處整齊露出里面的白襯衫,襯衫扣子一直系到脖頸,停在尖尖的喉結下兩指處。
他閉著眼睛坐在那里,姿勢像極了老僧入定,可一加上眼下那顆欲拒還迎的淚痣,畫風又變得有些曖昧不清。
林輕對馬甲男比了個“我只是來看熱鬧”的手勢,就在一旁抱起了胸。
只見馬甲男每走一步,就報兩組數(shù)字,分指在棋盤上的起始和結束位置;男人聽到數(shù)字以后,仍是閉著眼睛,想一會兒,拿起筆在桌上的白紙上也寫下兩組數(shù)字,馬甲男再照著這兩組數(shù)字在棋盤上移動棋子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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