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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欽峰，中國作協(xié)會員，出版作品集7部。

味 道

文/姜欽峰

那時兒子還小，家在農(nóng)村，父親常年在外地打工，干的是體力活，父子倆一年難得見上一次。父親愛吹牛，每次回來，總要把在城里見到的事添油加醋地重復幾遍，顯得很有見識的樣子。一家人都知道他的個性，也不揭穿他。

有一年夏天，父親回家，特意給兒子帶了禮物，是兩瓶飲料，塑料瓶裝的，貼著藍色的標簽，通體透明。兒子從沒見過這么漂亮的瓶子，歡天喜地，迫不及待地擰開瓶蓋，“咕咚”就一大口。父親趕緊問，兒子，好喝嗎？兒子嘴里還含著飲料，說不出話，只好含含糊糊地點頭。父親開心地笑了，兒子忽然問他，爸，你喝過嗎？父親頓時揚起了眉毛，聲音高了八度，那當然，如今城里人最流行喝這個，我在工地上干活干累了，就買它當水喝。兒子再沒說過什么。

若干年后，兒子在城里安了家，把父親也接到了城里。只可惜，父親沒有享福的命，半年后就查出了癌癥，晚期。兒子說，爸，您想吃點什么盡管說，我給您買去。父親想了想，說我在城里啥都吃過了，只有一種飲料沒嘗過，就是那年夏天我從城里給你帶回來的那種，塑料瓶裝的，透明的。兒子有點意外，但沒說什么，轉(zhuǎn)身就下樓扛了兩箱回來。

兒子幫父親擰開瓶蓋，輕輕遞到床前。父親接過來，剛喝了一口，忽然就皺起了眉頭，“哇”地吐了一地。父親擦干嘴巴，用手指著飲料，鄭重其事地告訴兒子，你買到假貨了！兒子說，不可能，我在熟人店里買的。父親說，不信你嘗嘗，這飲料摻水了。

兒子“撲通”跪下，眼淚“刷”地就下來了，爸，礦泉水就是這個味兒��！

付不起的小費

文/姜欽峰

8月中旬，科考隊乘船來到哈蘇里奧克土著族部落，考察那里的風土人情。中午時分，我們把船停在離岸約十五米的河面，準備吃飯�？吹揭患彝林�人房后有一棵大樹，樣子很奇特，我以前從沒見過，問船上的人，也沒人知道樹名。岸邊有個中年土著婦女正在洗衣服，一個小女孩在旁邊玩耍，估計是她的女兒，六七歲的樣子，皮膚黝黑，光著膀子，清晰的肋骨顯示出營養(yǎng)不良。我請隨行的翻譯幫忙，他用土著語高聲詢問婦女，房后的大樹叫什么名字。婦女顯然聽到了翻譯的話，停下手中的活，抬頭看了看我們，然后轉(zhuǎn)身進屋去了。

過了一會兒，她從屋里拿出一個小塑料袋，交給小女孩。她對小女孩比畫著，用手指著塑料袋，又指指我們。然后，小女孩跳進水里，左手托著塑料袋舉過頭頂，右手奮力地劃水，向科考船游過來。

她過來索取小費，我立刻反應過來。因為事先看過一些資料，當?shù)赜羞@樣的傳統(tǒng)，別人為你提供了幫助或服務，就應該付小費。入鄉(xiāng)隨俗，我趕緊準備好零錢。

看著小女孩向我們游來，我開始擔心她的安全，心中責怪那個狠心的母親，僅僅為了一點小費，卻讓這么小的孩子冒險涉水，值得嗎？她還是順利地游過來了。小女孩被我們拉上船，她的小臉已經(jīng)漲紅，微微喘著氣，把手中的塑料袋交給我。出乎意料，里面還裝了一張小紙條，紙條的一角已經(jīng)被水浸濕。上面寫著一行字，我看不懂，把它交給翻譯。

紙條上寫著：我是啞巴，不能說話，我讓孩子送來樹名——大科里亞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