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節(jié) 鼓慶團(tuán)圓（1）
-
秋儉和志武回到據(jù)點后發(fā)現(xiàn)，戰(zhàn)士們和鼓兒都已經(jīng)不見了蹤影。兩人簡單地商量了一下，決定分頭去找，秋儉去土地廟找兒子鼓兒，志武去臨近兄弟部隊據(jù)點打聽?wèi)?zhàn)士們的下落，并商量好天亮在原地會合。
秋儉敲開相識村民的院門，借了一匹馬，趁著夜色趕到土地廟。到了廟里，他找到佛臺上的蠟燭，點燃后低聲叫著鼓兒的名字挨屋尋找，但沒有回應(yīng)。他來到西配殿，見殿里沒有被翻動的痕跡，只是刨花堆前多了一個大包袱。
秋儉一愣，知道這是鼓兒經(jīng)常背的那個包袱，記得那天帶他去找部隊時，這包袱已經(jīng)被鼓兒背了過去，不知為何又出現(xiàn)在這里。
他把蠟燭放在旁邊的貢桌上，低身打開包袱，只見里邊是皮爺?shù)膸咨硪路�，再�?xì)看，還有一個二尺見寬的硬硬的圓布包。秋儉很是納悶，輕輕打開布包，借著燭光一看，心里不禁一陣難過。原來里面是一面二尺見寬、八寸多厚的扁鼓。秋儉知道，這應(yīng)該就是皮爺所說的那面用韓嘯亭和孫鳳臣二人的脊皮所做的鼓。
秋儉輕輕撫摸著這面鼓，然后把它抱在懷里，眼淚也滾滾流出。這兩位和他如父子般至親至愛的長輩，此刻卻以這種方式和他緊緊擁抱在一起，一瞬間，多年來兩人對他的關(guān)愛和諄教一起浮現(xiàn)在腦海，久久不能散去。
天亮之后，秋儉和志武碰頭。志武兩眼布滿血絲，看來也是奔波了一夜。他一臉興奮地對秋儉道：“秋儉，咱們的部隊已經(jīng)轉(zhuǎn)移到了果口峪。據(jù)他們跟我說，咱倆被抓以后，第二天一早，鼓兒就讓鼓槌給帶走了，之后不久，一個年輕女人騎馬來報信，讓他們趕緊轉(zhuǎn)移�！�
秋儉想著兒子鼓兒被鼓槌帶走，肯定兇多吉少，輕輕嘆口氣：“那現(xiàn)在怎么辦？”
“日本投降了，但我們不能掉以輕心，得防著日本人和偽軍以沒接到投降命令為由拼死反撲。這樣吧，我?guī)е犖槿ズ痛蟛筷牸Y(jié)，你趕緊到臨湟縣城去找鼓兒�！�
秋儉點頭：“好，那就辛苦你了，讓兄弟們注意安全�！�
秋儉騎馬直奔臨湟縣縣城，他要第一時間找到趙德魁，因為鼓槌一定和趙德魁在一起。但他到了縣城發(fā)現(xiàn)，整個縣城已經(jīng)空了，只剩下一片狼藉和上街歡慶的老百姓。原來一夜之間，在這里駐守的日本軍隊和偽軍已經(jīng)全部撤離，再一打聽，所有日本軍隊和偽軍都去了太原。
秋儉沒有耽擱，直接騎馬奔往太原，一路奔波，兩天后終于到了太原。可到那里找到中國軍隊一詢問，才知道小野康正的部隊已經(jīng)正式投降了，正和其他的日軍投降部隊坐火車一起分批運往天津，準(zhǔn)備陸續(xù)坐船回國。秋儉又到處打聽趙德魁部偽軍的消息，這才知道，趙德魁的部隊已經(jīng)被俘虜收編，師長趙德魁已經(jīng)逃跑，不知去向。
經(jīng)過八年不屈不撓、艱苦卓絕的斗爭，中國人民終于把日本侵略者打敗了，在1945年的這個夏天，迎來了抗日戰(zhàn)爭的最后勝利。這時的北京城已經(jīng)是一片歡騰！老百姓們笑逐顏開，紛紛上街慶祝，他們?nèi)挤疟駸熁ǎ黄鹛璩�，場面熱烈歡欣！
聽到勝利的消息，玉瑛和玉靈高興異常，一起做了一桌豐盛的菜肴來款待大家。吃完飯，大家?guī)е榔返綄O鳳臣夫婦、韓嘯亭和顧秉軒的墳前，一齊燒紙告慰他們的在天之靈。
北京城里的各種慶�；顒右徊ń右徊�，來鼓坊買大鼓的顧客也多了起來，各界團(tuán)體紛紛上門要購買大鼓。孫廣文也愿意為慶祝勝利出一份力，趕忙把鼓坊的伙計召集回來，在顧家花園里搭起工棚，夜以繼日地趕制大鼓和腰鼓，忙得不亦樂乎。
這一天，北平商會會長許德清來到鼓坊，他見到孫廣文，上來就道：“孫掌柜，我有事得求你一下啊�！�
孫廣文抱拳一笑：“許會長，有事您盡管吩咐�！�
許德清道：“孫老掌柜在世時是我們商會的副會長，他雖然去世了，但我們的交情一直沒有斷�，F(xiàn)在有這么一件事，明天上午，我們北平商會要組織各大商戶在鐘鼓樓舉行慶祝活動，迎接中國軍隊返城進(jìn)駐，這可是件大喜事��！所以呢，我想讓咱們鼓坊出個節(jié)目慶祝一下，這事您一定要幫我��！”
孫廣文點頭道：“這是件好事，可我們鼓坊現(xiàn)在忙得腳踢屁股，怎么幫您出節(jié)目啊？”
許德清趕忙道：“這還不簡單，你們抬幾面大鼓敲一敲不得了。”
孫廣文一臉為難：“我們鼓坊已經(jīng)沒有大鼓了，現(xiàn)在還欠人家十多面沒趕制出來呢�！�
“合著你們做鼓的，愣沒有大鼓敲？”
孫廣文一攤手：“誰說不是呢！”說完他想了想，接著道，“行啦許會長，我再想想辦法，您也別為難，這歡迎大會，我們鼓坊一定參加�！�
許德清聽完大喜：“好好好，那就有勞孫掌柜了�！�
送走許會長，孫廣文把大家召集到一起說了這件事，所有人你一言我一語地紛紛出主意，玉靈微笑著說道：“鼓，咱家有啊。你們難道忘了，咱們鼓坊的巨鼓還在�！�
大家一陣驚喜，孫廣文道：“玉靈，那巨鼓可是你睡覺的床啊，我們拿去慶祝，你睡哪兒？”
大家一起大笑。
玉靈笑道：“我不睡了唄，我也跟著你們?nèi)ダ薰膽c祝！”
孫廣文拍手贊道：“那這樣吧，咱們干脆就用那面巨鼓參加，也不用外人了，家里男女老少一起上陣就夠了�！彼戳搜埤R蘭翠，道，“媽您就別敲了，您負(fù)責(zé)旁邊抱著藍(lán)春聽響兒就行。我、玉瑛、玉靈、盈袖、子鈞，五個人絕對夠了！”
大家紛紛贊同，趕忙招呼伙計幫忙從玉靈的屋里把巨鼓抬出。陽光照射下，巨鼓閃爍著喜氣祥和的奪目光彩，它似乎也知道，自己將再一次被主人擂響，和全北京城的老百姓一起，去迎接抗日英雄們的到來。
第二天上午，天氣晴好。鐘鼓樓中間的廣場被前來參加歡慶活動的老百姓擠得滿滿的，北平商會和市內(nèi)各大公立私立的組織都準(zhǔn)備了鑼鼓和秧歌，會場里彩旗飄揚，人們興高采烈地集合在一起，歡迎從東直門這一路入城的中國軍隊。
鐘鼓樓廣場中央，北平商會的巨鼓格外顯眼，很多老百姓都認(rèn)出，這面大鼓就是當(dāng)年和日本太鼓比賽的勝利者。大家一起圍著它，紛紛贊揚喝彩。
孫廣文、玉瑛、玉靈、田子鈞、韓盈袖五人穿著鮮紅喜慶的鼓服，一起圍在巨鼓邊沿，手里攥著鼓槌，一臉興奮地等待中國軍隊路過鐘鼓樓會場。
這時候，鼓樓東大街方向的鞭炮聲和歡呼聲突然大了起來，老百姓紛紛喊道：“咱們軍隊過來啦！”
接著，會場里的鑼鼓秧歌一起敲響，頓時響徹四周。
孫廣文把手里的鼓槌一舉，大喊一聲：“開始！”
嗵！嗵！嗵！嗵嗵！嗵嗵嗵！嗵！嗵！嗵！嗵嗵！嗵嗵嗵！
五人一起用力擂鼓，鼓聲奔騰激越，滾滾如雷，一下就把廣場里的鑼鼓秧歌聲壓下，全場百姓聽到后，齊聲鼓掌叫好。
一下子，會場的氣氛達(dá)到高潮，鑼鼓鞭炮聲和歡呼聲在廣場上空飛揚而起！
擂了十多分鐘，玉靈和韓盈袖已經(jīng)有些吃力了，鼓聲也漸漸小了，圍觀的老百姓紛紛給兩人加油鼓勁，孫廣文和田子鈞也是邊敲邊鼓勵。玉靈和韓盈袖咬著牙，腦門沁著汗，用盡最后的力氣繼續(xù)堅持。
正在這時，一人突然竄到鼓旁，他手拿鼓槌，雙臂奮力甩動，開始與大家一起擂鼓，鼓聲也因為他的加入隨之變大。幾人一看，來人竟然是秋儉！
秋儉擂動久違的大鼓，加上見到了久別的親人，不禁意氣風(fēng)發(fā)，激動地大聲喊道：“不要停！讓老百姓好好聽聽咱們孫家的鼓聲！”
嗵！嗵！嗵嗵嗵！嗵嗵嗵！嗵！嗵！嗵嗵嗵！嗵嗵嗵！
五人見到秋儉，又是驚喜又是難過，一下突然有了無窮的力量。鼓聲隆隆，六人一起擂動巨鼓！
玉靈一邊擂鼓，眼淚一邊滾滾而下。她最愛的人回來了！現(xiàn)在就在她身邊，而且這次回來就永遠(yuǎn)不會離開她了，她流下的眼淚，是夫妻團(tuán)圓后幸福的眼淚！
這時，又有一個人跳到巨鼓旁邊，他拿著鼓槌大聲道：“我也來湊個熱鬧，痛快痛快！”
大家一看，原來是志武！當(dāng)下又是一陣驚喜。
就這樣，所有人都哭著，用力擂著，把這些年心里的委屈、壓抑和重逢的喜悅都加在隆隆的鼓聲里。這鼓聲震到每個人的心里，然后一起和著直震向天空，震向頭頂上那片屬于中國人自己的和平的天空！
當(dāng)夜，團(tuán)圓的家宴在顧家舉行。吃完飯，大家圍坐在一起，聊起這些年各自的奔波經(jīng)歷。秋儉也向大家詳細(xì)講述了皮爺在臨湟縣城死去的經(jīng)過，大家聽完全都黯然心傷。當(dāng)聽到秋儉提起依然音信皆無的定捷時，玉靈不禁低聲哭泣，懂事的小藍(lán)春趕忙湊到小姨懷里，伸出小手，替玉靈擦眼淚。
最后，秋儉一臉鄭重地從屋里捧出那面扁鼓，輕輕放在桌上，然后沉聲道：“這就是那面用韓老板和孫伯伯的脊皮做的鼓�！�
一旁的韓盈袖看到扁鼓，大喊了一聲：“爸！”然后撲到那面扁鼓之前，號啕大哭起來。她的眼淚滾滾而出，淚珠滴到鼓面上，輕輕發(fā)出咚咚的聲響。這用眼淚擊出的鼓聲，雖然微弱，但此刻聽來如雷聲鳴動，震撼在每個人的耳畔心頭。
孫廣文上前一步，撲通一聲跪倒在桌前，哭著道：“爸，您原諒我這不孝的兒子吧！”
全家人見此情景，無不紛紛掉淚。
秋儉擦擦眼淚，一旁輕聲道：“韓老板和孫伯伯的遺愿，是讓咱們在日本人失敗那天擂響這面鼓。現(xiàn)在，這用眼淚擂出的鼓聲我們也都聽到了。我相信，他們二老在天之靈肯定也瞑目了。這面鼓，我們還是把它埋進(jìn)他們的墳里吧�！�
大家全都擦著眼淚點頭贊同，韓盈袖輕輕抱起那面鼓，把它擁在懷里嗚嗚哭泣。
夜深了，北京南郊的夏夜一片寂靜，只能隱隱聽到城里傳來慶祝禮花焰火燃放的隆隆聲。
秋儉和玉靈一起坐在他們的鼓床上，互相傾訴離別的心酸和苦楚。
最后，話題還是回到兒子定捷身上。聽到秋儉描述兒子可愛聰明的樣子，玉靈時哭時笑，真想立刻見到這個讓她苦苦牽掛的孩子，但又想到兒子被鼓槌擄走，知道肯定兇多吉少，不禁又把頭扎進(jìn)秋儉懷里哭泣起來。
秋儉摟著玉靈，輕撫她的頭發(fā)，安慰道：“玉靈，不要難過，相信我，咱們的定捷一定不會有事的，他一定會歡蹦亂跳地回到咱們身邊的�！�
玉靈點點頭，又往秋儉懷里扎了扎，愣愣地看著桌上那盞紅燭，眼中晶瑩的淚珠被燭火映照得閃閃發(fā)光。
第二天，韓盈袖突然急匆匆地來到鼓坊，一進(jìn)門，她驚慌失措地道：“不好了！我看到趙德魁了，他正從家里往外搬運東西，看樣子要逃跑！”
所有人都一愣，秋儉走到韓盈袖身前問：“盈袖，你確定是他？”
“就是他！”
秋儉聽后眼中殺氣立現(xiàn)，對身旁的志武道：“走，咱們?nèi)r住他！”
一旁的孫廣文、玉瑛和玉靈紛紛起身：“我們也去！”
秋儉點點頭：“好！我們一起去！”
趙德魁正在自己宅院里催促著手下搬運他的財物，他必須要趕上傍晚的輪船逃往日本。他知道，自己留下來就是死路一條，肯定會被軍事法庭以漢奸罪關(guān)進(jìn)監(jiān)獄。這幾十年他斂財無數(shù)，知道只有逃跑才是最好的辦法。
眼看財物箱子快運完了，他松了口氣，看了眼時間，開車去天津港口的時間還足夠。
他正得意的時候，秋儉、志武、孫廣文、玉瑛、玉靈和韓盈袖六個人突然闖進(jìn)他的院子，出現(xiàn)在他面前。
秋儉一臉怒容，一指趙德魁：“趙德魁，想跑是嗎？”
趙德魁慌了，驚問：“你們要干什么？”
秋儉道：“找你討債！”
“什么債？”
秋儉語氣冰冷：“血債！”
趙德魁那些手下已經(jīng)是驚弓之鳥，見這場面，知道趙德魁兇多吉少，互相看了一眼，紛紛溜之大吉。
趙德魁見院里只剩下自己，語氣一軟：“秋儉，我外邊車上的箱子，每一箱里邊的東西都很值錢，你們隨便拿，隨便拿，權(quán)當(dāng)?shù)謧胁恍校俊?
秋儉狠狠盯著他，搖搖頭：“不行！血債要用血償！”
趙德魁眼中兇光一閃，突然從袖子里露出一把“魯格”手槍，伸出后直指秋儉，厲聲道：“秋儉，你給我讓開，不讓開，我就一槍打死你！”
秋儉身后的志武哈哈大笑，突然手一晃，一把“勃朗寧”手槍也拿在手里：“趙德魁，有種你就開槍，我倒要看看，是你的槍快，還是我的槍快！你打死秋儉，我就打死你！”
趙德魁被他的氣勢嚇到了，握槍的手直打戰(zhàn)，根本沒有膽量動手。
- 最新書評 查看所有書評
-
- 發(fā)表書評 查看所有書評
-
京公網(wǎng)安備11010202007521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