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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節(jié) 行云流水的人生

  

         收到郝歌的信,絕對是個意外,也是個驚喜,令人興奮。就好比食堂里整天供應(yīng)的是白菜土豆,突然有一天掛出個牌子——供應(yīng)鮑魚和魚翅,而且還只收白菜土豆的價錢。

  

         郝歌的信不長,但字寫得相當工整,很瘦削,很纖細,信里面把我贊揚了一番,說我是個有理想有抱負的人,字寫得也很好看,他每天經(jīng)過櫥窗的時候都會瞅一眼我的龍飛鳳舞的字跡,很佩服也很自卑。

  

         其實,在我爸看來我身上唯一值得他驕傲的地方,就是寫一手男人的勁道字,我上初一就開始寫對聯(lián),第一年只給家里寫;第二年給家里寫,給鄰居寫;第三年給家里寫,給鄰居寫,還給親戚寫。寒假一放,我就貓在廂房里開始寫,天寒地凍,手腳冰冷,我爸給我生個爐子。有伙伴找我玩,我爸就揮起他的大手,擅自做主打發(fā)走,說,去去去,我家成功忙呢,要寫幾十戶人家對聯(lián)。

  

         我在屋里聽了心焦,哀求說:“爸,我不想寫了,腰都疼死了。”

  

         我爸回答我:“腰疼也要寫,這么好的鍛煉機會,你寫字我給你提供墨水提供毛筆提供對聯(lián)紙,名氣卻是你的,你看你現(xiàn)在名氣多響。”

  

         第四年全村的人都送來給我寫,我想絕對不是因為我字寫得漂亮,農(nóng)民們根本不看對聯(lián),而是覺得天上掉餡餅,不需要墨水毛筆和紅紙錢,就可以白領(lǐng)幾幅對聯(lián)走。

  

         到高三的時候,寫對聯(lián)依舊是我寒假的主要任務(wù),有一次村里死了個五保戶,便把我叫去寫悼聯(lián)。我爸說:“你看,你現(xiàn)在真的寫出名了。”

  

         我伏在一張八仙桌上,周圍冥幣和紙錢堆成山,我在一張白條上寫下“先X公諱XX老大人之靈位”,字跡行云流水,仙風(fēng)道骨,鬼氣妖跡。我一邊茫然地寫著,一邊聽和尚念經(jīng),順便也給自己超度。

  

         所以我的字總是帶有一副鬼神之氣,行筆很長。

  

         我把郝歌的信讀了四遍,并沒有發(fā)覺有暗示或朦朧的地方,他贊揚我特立獨行,說想和我做個朋友。

  

         我把信又按照原樣折疊好,但心里還是充滿喜悅。我抬頭看著天,紅日當頭,萬里晴空,突然覺得郝歌、胡揚,他們像陽光一樣的正普照著我,讓我心間充滿暖意。

  

         湯蘭說,她的精神支柱坍塌了,青黃不接。

  

         我現(xiàn)在卻感到我的精神支柱又升起一根,分外踏實。

  

         出了郵局我就往家教那飛奔,從學(xué)校到家教的地方坐公交需要轉(zhuǎn)三次車,一個半小時。但我卻喜歡騎自行車,可以節(jié)約半小時。

  

         家教的地方在郊外,出了W城再走二十分鐘的鄉(xiāng)村馬路就到了。我騎著那輛嶄新的自行車,感覺胯下生風(fēng)。

  

         我喜歡騎車的感覺,而且車技很高,初中三年練就的。那時要騎四十分鐘才能到學(xué)校,每天兩個來回,一年下來自行車就被蹂躪得不行,尤其是坐墊,那層坐墊皮早已磨破,露出黑色的鋼鐵,可見胯下功夫之深。我媽給坐墊做了個套子,幾個星期又被磨破,一連壞了幾個,后來我媽索性不做了,看著那鋼鐵被我磨成亮色。我姐告訴我:“只要功夫深,鐵棒磨成針,說的就是這個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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