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節(jié) 甜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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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沒有人,因為愛鄧麗君,遭了一輩子罪的?
幾年前,我在長春電影制片廠的影棚里,負責一個電視節(jié)目的拍攝工作,在那兒住了幾個月。組里有個攝影二助理姓張,歲數(shù)比我大一點,挺高的個子,走路一晃一晃,顯得有點吊兒郎當,他在攝影組負責推軌道、搬器材,人比較倔強,喜歡抬杠,但大體上——除了眼神有點愣,有點冷——看不出異樣。
就是他,因為愛鄧麗君,遭了一輩子的罪。
鄧麗君剛流行起來的時候,大張喜歡聽,不但聽很難搞到的磁帶,還聽對岸的電臺,有一個電臺叫“中廣流行網(wǎng)”,我小時候也聽過,每天24小時播對岸的流行音樂,都是好聽的歌——在那個年代,聽對岸的電臺,叫作“收聽敵臺”,是一種犯罪行為。
大張聽敵臺里說,要是喜歡鄧麗君,就給她寫信吧。
于是,大張這個無知的、被愛沖昏頭腦的笨蛋,就給鄧麗君寫了信,還不止一封,據(jù)說二十多封。這些信,鄧麗君當然沒有收到,它們通通落到了有關(guān)部門的桌面上。
結(jié)果可想而知,他被叫去談話,接受教育,遭罵挨打,還被關(guān)了一段時間。
他妻子就走了,不跟他過了。
沒有女人愿意跟他過——人們認為,聽敵臺不算什么,但是傻乎乎地給鄧麗君寫信,就說明這家伙心智有問題——誰愿意跟一個心智有問題的人過日子呢?
大張有些沉淪了,破罐子破摔了,整天晃蕩,說話很冷,很愣,跟人抬杠。個別同情他的人,逢著有戲拍,就找他當個助理啥的,他也不是不好好干,但總是跟人別扭著勁。
我知道他的故事之后,總是設(shè)法關(guān)照他一些,也不敢過分,怕他察覺,但他似乎還是察覺了。有一天我正吃飯,他晃過來,在我身邊坐了會兒,抽了一支煙,說,你啥時候再來?
我含著飯說,應該都會來吧,只要節(jié)目繼續(xù)做,我每年都來。
他眼睛看著影棚里黑乎乎的角落,點點頭。
幾天之后,拍攝工作完成了,我離開長春,因為種種變故,我開始監(jiān)督后期制作,長春我沒能再去。
大張的消息就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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