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9節(jié)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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縣志里的祥異
竹子在那個晚上沒有睡好,起來翻閱縣志,想看看四九年建國以來的天氣史料,從中尋出一些天氣變化和社會發(fā)展的關系。但縣志是舊縣志,止于清朝的同治年。就后悔當時只圖要看縣志上關于櫻鎮(zhèn)的歷史,而沒有把新縣志一塊兒借了來。竹子只好在舊縣志上找天氣的章節(jié),沒有,僅僅是一些祥異。
德宗貞元元年,春大旱,天有紅光如焰。至夏蝗蟲白晝?nèi)猴w,蔽天旬日不息,草木葉及畜毛皆盡?h東饑民沖進縣衙殺五十人。
順宗永貞四年秋,地震,莽山南崖崩塌,三村寨不復存在。十一月大風怒號,發(fā)屋拔木,流寇至,二百人隨之。
太宗淳化四年,六月降雪,有黑獸似猴,而腰尾皆長,性猛迅,見人食之。國之易政。
仁宗康定年五月,縣東南有冰雹,大如拳,禾麥無收。河川一帶有十牛被砸死。盜賊吳有田居天竺山三年。
光宗紹熙二年,冬至夜震雷如炮,電光如火,須臾落地如弓曲狀,移時沒。來年大旱,粟價騰貴,絕糴罷市,木皮石面皆食盡,父子夫婦相割啖。至臘月,知府被革職,撤縣并于山陰縣。
圣宗乾亨年,天降黑霜,豬生子似象,有人生角。十月賊寇起,呼嘯縣城。
世宗大定十八年,八月群鼠結(jié)隊,晝行街市,九月洪水暴溢。來年世宗亡。
武宗二年天忽黑,風沙走石,十余月未雨,大饑。
洪武三十二年,有星夜墜屹岬嶺,光芒曜如白晝,翌日地大震有聲,縣西鄉(xiāng)有裂縫五里,寬十丈,十村盡沒。縣衙被賊破,翌日知縣頭懸于城門口。
天聰七年有人牧馬山中,雷電四起,云霧蔽谷,人于云霧中見龍與馬交,踰年產(chǎn)馬長啄短尾,拳毛如龍鱗。至三年,縣北人馬世昌聚眾鬧事,隨之南方白啟山揭竿而起,馬世昌五千人投之,五年后白啟山、馬世昌被滅,而外族入,朝廷遂亡。
崇德七年地裂,水泉涌,南漆河逆流三日,鼠食于稼,人饑疫,死者相枕藉。
順治十年,自夏逮秋大雨,傷稼,民饑。兵起。
康熙三十六年陰云四合,色綠,雹大如卵,味臭,自茶埠坪至櫻鎮(zhèn)禾苗俱毀。四十二年縣西溝山洪暴發(fā),山底十三村幾成澤國。雷西甫之亂。
雍正十二年,大風月余不止,全縣小麥害病,野草種子飛揚,草荒。邊關緊張。
嘉慶八年隕霜殺禾,凍土三尺深,不能耕,盜賊四起。
咸豐十年三月天降隕石,七月大蛇累見。有長人見于熊耳山,身三丈余足三尺二寸,白幘黃衫,大呼今當太平。流寇過,天下亂,十一年朝廷改制。
馬副鎮(zhèn)長提供了重要情況
綜治辦的電視機徹底壞了,馬副鎮(zhèn)長卻主動來喊帶燈和竹子到計生辦去看電視。馬副鎮(zhèn)長說:帶燈,別人沒事就到我那兒串門,你是從來不來的,我知道你對我有意見,可我這是真心請你,你還不肯去嗎?帶燈說:我哪敢對你有意見?能有什么意見呢?!只是我這小資情調(diào)的,怕你有看法。馬副鎮(zhèn)長說:這話可是鎮(zhèn)長說的呀!他當領導咋能給部下下這結(jié)論?!帶燈說:他也沒說錯。自己就笑了。
帶燈和竹子就在計生辦里看電視,帶燈把她做好的醬豆拿了一瓶,還送了塊硫磺皂。正好,辦公室的吳干事進來,看見桌上有一包紙煙,抽出一支就吸起來。馬副鎮(zhèn)長說:我雖是副鎮(zhèn)長可也算個領導吧,別人都是給領導行賄的,你倒是來了就吃我的紙煙,你也學學帶燈呀!帶燈說:我是要看你電視的,才拿了醬豆硫磺皂的。吳干事說:我吃領導的紙煙是為了體現(xiàn)領導和群眾關系親么,她帶燈送硫磺皂你以為是對你好嗎?她是嫌你有虱子哩!大家都笑,帶燈就罵:你這嘴里啥時候能長象牙呀?!馬副鎮(zhèn)長也就說:我這兒是有虱子。就沒讓帶燈和竹子坐到床沿上,而讓吳干事取兩把凳子來,說:凳子上不會有虱子的。
在看著電視里的新聞聯(lián)播和天氣預報過程中,馬副鎮(zhèn)長話說個不停,他在說書記去省城了,鎮(zhèn)長也到縣上開會去了,應該今天就回來卻沒有回來,是不是又忙他的事了?竹子說:他有什么事?馬副鎮(zhèn)長說:昨日元斜眼碰著我了問,如果書記引進大工廠了,那就是大政績了,就該提拔到縣上的,鎮(zhèn)長也順便當當書記了。竹子說:元斜眼的話能正經(jīng)?前日他又和人打架,一個大男人家的手那么重,一拳就往金狗媳婦胸上打,打得人家昏在地上。馬副鎮(zhèn)長說:你知道為啥打金狗媳婦?竹子說:為啥?馬副鎮(zhèn)長說:金狗前年喂了三頭豬,賣了手里攥有幾個錢,元斜眼整天和金狗打麻將,他打麻將帶手哩,結(jié)果賣豬錢輸了多半,金狗媳婦就記了恨。近日茨店村有個小伙在大礦區(qū)打工回來掙了六七千元,還沒回茨店村哩,在鎮(zhèn)街上就被元斜眼拉去打麻將,又是錢全輸了,元斜眼放債給他,再賭了三天,那小伙還是輸了。還不了賬,元斜眼就逼那小伙還去大礦區(qū)打工,并和大礦區(qū)的包工頭說好,小伙掙了錢直接交給他抵賬。元斜眼在逼那小伙時,金狗媳婦看見了,數(shù)說了幾句,元斜眼就打金狗媳婦。帶燈說:元斜眼在鎮(zhèn)街上開賭場?馬副鎮(zhèn)長說:我只說你看電視哩,也一心二用?開沒開賭場我不知道,但他專門找南北二山里在大礦區(qū)打工回來的人打麻將倒是真的。帶燈說:這事你沒給書記鎮(zhèn)長說?馬副鎮(zhèn)長說:這事歸綜治辦管么,我說了對你們不好么!
有了喝農(nóng)藥的
回到綜治辦,竹子說:咱這位領導總是陰陽怪氣的。帶燈說:他肚子里有氣么。竹子說:他沒升上官就覺得誰都在虧他,氣大了身體不好那就越是難上去了。帶燈說:你提醒著我呀,鎮(zhèn)長一回來,就得匯報元斜眼的事。竹子仍還對馬副鎮(zhèn)長不滿,埋怨去看看電視么,用不著送他醬豆和硫磺皂,給了他硫磺皂他也不用哩。就說:你瞧見他床頭板嗎,上邊三個血點點,肯定是拈虱子留下的。帶燈說:甭說了,你一說我身上就癢哩。咱洗個澡?竹子說:洗呀洗呀!就去找劉嬸要伙房的鑰匙,自己來燒熱水。
后來就關了門,拉上窗簾,解衣脫鞋洗起來。帶燈臉色白凈,身上皮膚卻黑,竹子恨自己不會長,身子白臉黑。突然門外咕噥一聲,竹子隔門縫看了,白毛狗臥在那里,低聲說:你是偷窺哩還是在守衛(wèi)?狗咳嗽了一下,竹子拿單子把門縫也擋了。帶燈說:它肯定是守衛(wèi)咱哩。竹子說:狗是不是人變的?我一說它,它便咳嗽,只是它的話咱聽不懂。帶燈說:可不敢讓狗說人話,它要說人話了,鎮(zhèn)政府大院里的啥事它都知道。兩人咯咯笑,低聲議論著狗能知道大院里的什么呢,知道鎮(zhèn)上誰給書記、鎮(zhèn)長行賄了?知道馬副鎮(zhèn)長又發(fā)什么牢騷了?知道擺衣服攤的那個女的一到白仁寶房間,白仁寶就拉窗簾,在干啥嗎?末了,帶燈說:狗知道你多少事?竹子說:我有啥事,不就是我媽逼我快嫁么!那你呢,夜里夢話里喊我那姐夫?!帶燈擰竹子,竹子哎喲喲叫,兩人又一陣笑。
偏這時白仁寶在喊帶燈,帶燈說這么晚了喊啥哩,不理他。白仁寶又喊竹子:電話,縣上電話!竹子說:說我媽,我媽就來電話了!穿了衣服出去。但很快又回來,說:是縣信訪局電話,白仁寶要你去接。這神經(jīng)病,不讓我接,他喊我?!帶燈只好也穿了衣服出去。的確是縣信訪局的人打來的電話,說櫻鎮(zhèn)一上訪戶在縣政府大門外喝農(nóng)藥了,現(xiàn)已被送去縣醫(yī)院,要求櫻鎮(zhèn)立馬來人領走。帶燈嗡地一下,臉色都變了,捂了話筒給白仁寶說:出事啦,咱的人在縣上喝了農(nóng)藥,讓去領哩。白仁寶說:這是綜治辦的事,所以我讓你接的。帶燈瞪了白仁寶一眼,對著話筒說:喝了農(nóng)藥?是不是姓朱,朱召財?縣信訪局的人說:我管他豬呀貓呀的,只要是櫻鎮(zhèn)的,你們都得來領人!帶燈說:你是?那人說:我不是局長你就不聽啦?!帶燈說:我不是那意思。那人說:櫻鎮(zhèn)是怎么搞的,讓你們守土有責、嚴加防范,竟然就讓人跑到縣上來,還喝農(nóng)藥!帶燈說:朱召財是全縣都有名的老上訪戶了,老兩口七八年都在外邊跑著上訪,因為責任不在鎮(zhèn)上,也不在縣上,這多年里考核櫻鎮(zhèn)工作朱召財問題都是除外的。那人說:你的意思是你們不來接人?叫你們書記鎮(zhèn)長接電話!帶燈說:好好,我們接人。
帶燈放下電話,罵一聲:不是局長還口氣這兇的,哈巴狗站在糞堆上了!進了綜治辦,竹子又脫了衣服還要洗,帶燈說:出事啦,出事啦!自個先去院子里發(fā)動摩托,竹子就重新穿好衣服攆出來,問怎么回事。帶燈說了喝農(nóng)藥領人的事,兩人推了摩托便往大門外走。白仁寶說:我給個手電?帶燈沒理,竹子也沒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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