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節(jié)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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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給醫(yī)生打了電話。盡管卡拉竭力阻止我，但我的胳膊實在酸痛難耐。我懷疑這是不是什么更加嚴重的疾病的征兆，卡拉卻告訴我老年人早晨起床都會有這樣的不適。當然，她沒有用“老年人”這個詞兒，但我很清楚她話里的意思。當意識到我最終還是給醫(yī)生打了電話時，卡拉只好通過電話聯(lián)系上了海倫，好讓海倫來數(shù)落我一番。
“天啊，媽，快讓這個無辜的醫(yī)生回去吧�！焙愖诖扒暗淖簧险f著，還不忘望向窗外那個男醫(yī)生。
“海倫，我生病了，”我回答道，“我感覺自己病了�！�
“你上次也是這么說的，你的身體明明好端端的。你只是不再年輕了，醫(yī)生又不能讓你返老還童。哎，他馬上進來了。”她跳下座位，走過去打開了前門。
他們在門廳里談著什么，但我卻聽得一頭霧水。
“你好，霍舍姆太太，”他邊說邊走進屋，將耳機的線一圈圈纏到了“隨身聽”上，反正就是諸如此類的東西，“我一上午忙得焦頭爛額，您這次為什么讓我過來？”
他這么年輕就做了醫(yī)生，長得又那么端正，黑色的發(fā)簾垂在他的前額。我沖他微笑著，但他卻面無表情�！皼]什么，”我回答道，“不要總是大驚小怪的�！�
他從鼻孔發(fā)出了一種像動物覓食一樣的聲音，聽上去極不耐煩。
“你給診所打了電話，霍舍姆太太，你說你急需大夫上門看診�！彼戳丝春�，坐下來，抓住我的手腕按壓著，然后看了看他的手表說道，“你難道不記得這是怎么回事了嗎？你近來頻繁給診所打電話，你知道那些‘沒什么’的人是不會無緣無故讓醫(yī)生上門看病的�！�
海倫在他背后向我點了點頭。
“我沒有頻繁地打電話�！蔽疫呎f邊看著海倫。
“才怪�！彼鸬溃谒谋咀由洗掖矣浵铝它c兒什么，“事實上，兩周里你已經(jīng)打過十二次電話了�！�
十二次？他肯定是記錯人了，除非是電話串線，要不就是接線員弄錯了對象。
“我不是說你在故意搗亂。真的不是。不過我懷疑你是否真的沒什么，”他拿出了一把小手電，“你的問題恐怕不是醫(yī)生能解決的�！�
“真對不起，”說著，我扭開臉，手電照在臉上就像是蒼蠅在上邊亂串，“但是我不相信我居然打了十二次那么多。我的身體向來很好�！�
“我當然知道。”他邊說邊用一只手穩(wěn)住我的前額，這樣我的腦袋就動彈不得了。他把手電的光束對準了我的一只眼，接著說道：“所以我才感到無奈，每次被你叫出來，不知耽誤了多少真正需要就醫(yī)的病人。”
我突然間亂了思緒，被手電這樣照來照去讓我很難集中注意力，他還不忘告訴我說要睜大眼睛�！拔揖褪窍氩幻靼祝蔽议_口道，“我又不是伊麗莎白，她幾乎不能出屋，既看不清又走不穩(wěn)，而我卻——”
“而你身體卻很硬朗，當然是就你的年齡而言，我知道�！�
他把手電拿開了，我沖他皺了皺眉。一時竟想不起來這醫(yī)生為什么在我家里�！暗俏蚁敫嬖V你，”我說，“我的朋友伊麗莎白，她不見了�！�
“天啊，媽媽，不要再開始這個話題了�！焙惒遄煺f，“不好意思，我媽媽最近對伊麗莎白特別偏執(zhí)。我已經(jīng)告訴她我會去查明事情的原委�！�
“我這不是偏執(zhí)，我甚至不知道她已經(jīng)離開了我多久�！�
“我相信你的朋友一定能聯(lián)系上的。你現(xiàn)在只需要靜下心來，她的家人會照看好她的。關(guān)鍵是要放松心情。好啦，我必須得去瞧瞧其他的病人了�！彼闷鹚陌�，回頭向海倫說道：“我了解到她這個星期還驗了血�！彼沉宋乙幌�，接著說道：“你可能需要做一個專家評估，從某個角度而言。”
他這時已經(jīng)把耳機塞到了耳朵里，就像是連著線的貝殼。他和海倫談話的時候，我猜想著他在聽什么。我把雙手攏在耳邊，聽著體內(nèi)血液循環(huán)往復(fù)發(fā)出的聲響，宛如大海之歌。但是手掌的效果終究抵不過貝殼，因為血液的聲音好像缺少了回旋或者共鳴。海倫把醫(yī)生送走之后便坐在了沙發(fā)的扶手上。
“你根本不必捂住耳朵，媽媽�！焙愓f道，“那醫(yī)生又沒有吼你，但是你能保證以后不要再無端地給診所打電話嗎？也不要再胡言亂語，我是指伊麗莎白，你懂吧？”
我不懂。
“媽媽？”她抓住我的胳膊，我本能地喊出聲來�！澳阍趺戳�？”她邊問邊卷起了我的袖子。我的胳膊上盡是瘀青，斑斑點點，沿著胳膊肘周圍散開，就像翅膀一樣�！疤彀。瑸槭裁茨銊偛艣]讓醫(yī)生看下胳膊，我這就打電話讓他過來�！�
“不必了，”我說，“我可受不了光束像蒼蠅一樣在臉上閃來閃去，可別讓他過來�！�
“對不起�！焙悓⑸眢w滑了下去，蹲坐在我前面，握起我的手，說道，“我很抱歉沒有把你的話當一回事兒，也沒有讓醫(yī)生好好為你檢查一番。你身上的瘀青是怎么弄的，媽媽？”
“是被一把傘打的�！蔽一卮�，但卻想不明白起因經(jīng)過。
她坐下來，久久撫摸著我的手。我順勢用手攥住了她的手指，感覺到她指甲旁邊的皮膚因為總是擦拭泥土而變得又紅又腫。我們好長時間都沒有這么近距離待在一起了。
“我母親臨死時，我就像這樣坐著，握著她的手。”我說道，盡管我的潛意識告訴我不應(yīng)該說出這件事兒。
“你不會死的�！�
“我知道，觸景生情罷了。你外婆臨死之時也沒有瞑目，我不想重演她的悲劇�！�
海倫微微坐了起來。“什么沒有瞑目，媽媽？”
“關(guān)于我姐姐蘇姬�！蔽椅兆×怂闹讣�，“這就是我要找伊麗莎白的原因�！�
海倫嘆了口氣，放下了我的手，說道：“我必須馬上走了，你還有什么需要買的嗎？”
我告訴她我不需要什么了，但馬上又變了卦：“我想要一件新套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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