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節(jié) 第一章
-
敵我差距明顯，爾笙識趣地選擇不再掙扎，只是情緒一直很低落。
大蛇把她卷起來，讓她坐在自己的鱗甲之上，它長長的身體一圈一圈將她松松地圍著，就像在她的身邊鑄成了一道堅硬的圍墻。它閉上眼靜靜養(yǎng)神。
爾笙坐了一會兒，見它確實沒有做出傷害她的事，仔細一想，好像這蛇妖根本就沒對她表現(xiàn)出惡意。她大著膽子站起身來，伸手戳了戳它的爪子。
大蛇回頭，睜開一只眼淡淡地瞅了她一下，見她只是閑得無聊在戳著它玩，于是頭一搭，閉眼繼續(xù)睡。
爾笙見它沒有表示不滿，膽子更大了起來。她伸手摸了摸它身上的黑色鱗甲，薄而堅韌，她得寸進尺地爬上大蛇的脊背，觸摸著它的背鰭，心中越發(fā)奇怪。這到底是個什么怪物，頭上的角像鹿，背上的鰭像魚，還有爪子，簡直……簡直像夫子形容的傳說中的龍。
爾笙順著它的背鰭看下去，忽然瞧見它背上有塊皮肉翻飛的地方，那塊鱗甲像是被什么利刃切開，鮮血不斷地流。爾笙好奇地伸手碰了碰那塊翻起來的黑鱗，忽然蛇身狠狠一顫，幾乎把爾笙從它背上顛下去。
尾巴卷過來，將爾笙帶到它面前，一雙金色的眼眸盯著她，讓爾笙產(chǎn)生了一股莫名的罪惡感：“很……很疼嗎？”
大蛇雖沒說話，眼眸中也沒流露出什么情緒，但是爾笙知道，剛才那么一碰確實讓它不好受。她道：“如果……如果你現(xiàn)在把長淵吐出來，或是把我吃進去，我就幫你吹吹。”
對于爾笙的執(zhí)著，大蛇似乎有些無奈。它想了一會兒，用爪子在地上刨出幾個字。爾笙盯著他爪子劃過的地面看了許久：“你在畫什么？”
爾笙不識字。
她是個女孩，又是個孤兒，村里的夫子根本就沒有收她為學(xué)徒。有時夫子講課時，她會蹭去聽聽，但是學(xué)文習(xí)字要書，她沒有辦法，所以到現(xiàn)在除了一二三，別的字一個都不認識。
大蛇這次是真的沒辦法了，唯有定定地將她盯著，眨著兩只和爾笙腦袋一樣大的眼睛等了許久，爾笙終于開口問道：“你真不吃我？”
它點了點頭。
“那你為什么要吃了長淵？”
他哼哧地吐了口氣，搖頭。
“你沒吃？”爾笙呆了呆，“你沒吃長淵，但是長淵不見了……所以是長淵、長淵不要我了……”
面前的大蛇，也就是長淵，他突然發(fā)現(xiàn)，他終于解釋清楚了一個誤會，但是又深深地陷入了另外一個誤會里。他望著表情逐漸變得絕望的爾笙，頭一次產(chǎn)生了深深的無力感。
奈何他現(xiàn)在實在傷重，直接被打回了原形，無法恢復(fù)人身，也無法運用神力使自己口吐人言。他只好卷著尾巴，用尾端柔軟的鰭輕輕拍了拍爾笙的頭，以示安慰。
爾笙盯著自己的腳尖看了一陣，忽然斗志昂揚道：“不對！長淵答應(yīng)了不會丟下我的。他一定是被壞人劫走了！他一定在等著我去救他！我得去救他！”說完，她隨便找了個方向就要往前沖。
長淵心里因為爾笙的在意而微微一軟。見她急匆匆的模樣，忙用尾巴將她卷住往自己身體這邊一攬，讓她乖乖地靠著自己站好�；佚埞壤锼奶幗允钦訚�，可不能由著她亂跑。
“大黑，你干嗎攔著我？”
聽得這樣的稱呼，長淵的尾巴微微一緊。若是此時長淵卷著的是司命，那么她定會笑著說：“所謂蛋疼菊緊是也。”但是現(xiàn)在他卷的是爾笙，爾笙只是奇怪地看他，過了好久她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眼眸一亮：“大黑，你知道長淵在哪里對嗎？”
長淵唯有點頭，爾笙眸中射出來的光幾乎耀眼：“那你可以帶我去找他嗎？”
長淵回頭望了望自己脊背上血肉翻飛的傷口，又默默無言地盯著爾笙。爾笙立即明了他的意思，眼中的光慢慢散去，然后又心疼地摸了摸長淵的鱗甲：“我忘了你受了這么重的傷，那我?guī)湍惆褌B(yǎng)好了，咱們就去找長淵好嗎？”
哪能說不好，長淵想，等他傷好了一點點，就立刻恢復(fù)人身，絕對片刻不耽誤！
爾笙的性子單純，說放下倒就真的放下了。自然，她說要幫大黑養(yǎng)傷，也是要落實到行動上來的。她撕下自己褲腳上的一塊布，拿到小河邊搓洗干凈了，跑到長淵面前道：“你身上流這么多血，肯定黏著不舒服，我?guī)湍悴敛辽�。你放心我會避開你的傷口的�！�
長淵點了點頭算是答應(yīng)，他以為擦擦就是隨便擦擦……
爾笙得到同意，立馬忙開了。對于她來說，這條“蛇”大得過分，爬上爬下地擦拭廢了她不少力氣。但是這是能帶她找到長淵的家伙，爾笙想，絕對不能敷衍了。
于是她擦得相當(dāng)仔細，但她若再細心一點的話應(yīng)當(dāng)能發(fā)現(xiàn)，當(dāng)她仔細地擦洗某些部位時，那漂亮的金色眼眸里不斷飄過絲絲尷尬與赧然。長淵堅硬的鱗甲里那顆許久不曾激動過的心，被撥弄得活躍地蹦跶了許多次。
在被關(guān)入萬天之墟時，長淵只能算是一條幼龍，對龍族生育之事雖有了解卻沒有實踐。知曉龍族被滅族以后，他從此就絕了生育后代的念頭，畢竟他一條公龍要做這種事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之后千萬年里他一直獨守萬天之墟，然后司命來了。司命豪邁得不像一個雌性，但是她好歹也是個雌性，司命雖喜歡在他身上蹭來蹭去地戲弄他，但是她仍知道長淵身上哪些地方要少碰，哪些地方盡量不要碰，哪些地方根本不能碰。一龍一人相處，司命把分寸拿捏得相當(dāng)好，長淵自然也沒什么別的念頭。
但是爾笙不一樣。她沒了司命的記憶，對龍這種生物半點不了解，連他逆鱗處的傷口也敢伸手去摸一摸。擦到那種地方……那么仔細地擦……
長淵忍得渾身顫抖，然而她卻渾然不知，長淵又怪不得她，只好自己咬碎牙齒和血吞，把被爾笙撩撥起來的戰(zhàn)栗感死死地壓抑下去。
偏偏爾笙的好奇心還該死的強……
“咦？”爾笙奇怪道，“大黑，你這里只長了一條腿，還沒爪子，是被誰砍掉了嗎？為什么沒流血？”不等他做出什么反應(yīng)，爾笙用手戳了戳“那條腿”，“疼嗎？”
長淵轉(zhuǎn)過頭，金色眼眸中有了點近乎可憐兮兮的濕意和一些莫名的光，他的呼吸也變得沉重許多。爾笙立即意識到，他定然是痛極了：“對不起，我不知道你這里也受傷了，我會避開的，不會碰到了�！�
長淵把頭放在地上，瞟了爾笙一眼，然后又抬著腦袋望向遠方。
爾笙想了想，他剛才那個眼神，有點類似于……那個什么詞來著？
哀怨？
忙了幾個時辰才終于將他全身給擦拭干凈。爾笙很高興地蹭到長淵的頭旁邊，摸了摸他的龍須：“大黑，你一定要快點好啊�！�
才經(jīng)過一番“搏斗”的長淵似乎有點沒精神，哼哧了一聲，算是應(yīng)了爾笙。
爾笙忙活了半天，身體有些疲憊了，她倚著長淵的嘴邊坐下，這下倒是全然不擔(dān)心他會將她吃掉了。坐了一會兒，睡意來襲，她腦袋點著點著眼睛就閉了起來，不一會兒舒緩的呼吸聲均勻地響起，徹底睡著了。
長淵用尾巴小心翼翼地將爾笙卷起來，然后團起身子，將她放在中間，細細地把她的睡顏打量了一會兒。他頭倚著自己的身體，也閉上了眼，靜心調(diào)養(yǎng)。
回龍谷雖是被封印之地，但是仍有白晝之分。半夜的時候，月明星稀，涼風(fēng)徐徐，爾笙半是冷半是餓，難受得清醒過來。
長淵身上全是黑色的堅硬鱗甲，哪能取暖，她又整整一天沒吃飯，還折騰了那么久，此時腹中空無一物，更是凍得難受。爾笙借著月色，爬出了長淵團起來的那個圈，剛往前走了兩步，忽覺有溫?zé)岬臍庀姷剿暮箢i之上，她還沒來得及看清，衣領(lǐng)便被長淵咬住，乖乖地被拖了回去。
“大黑，”爾笙也沒掙扎，任由他將她拖回去，她站穩(wěn)身子，轉(zhuǎn)過身去望著他映著月色的金眸道，“我沒有丟下你的意思，我只是肚子餓了，想去找點東西吃�！�
長淵眨了眨眼睛，這才想起，現(xiàn)在的爾笙與以前的司命不一樣，她仍是凡胎肉體，需要進食才能活下去。但是這回龍谷中根本就沒有其他活物，唯一能吃的，或許只有這地里的草根了。
長淵有些愧疚，當(dāng)初只記得逃命，卻忘了逃進來之后怎么讓一個人類活下去。
他尾巴擺了擺，將身后一處草地掃開，又示意爾笙往那處走。爾笙不明所以道：“這里有吃的嗎？”
長淵用爪子刨出兩個草根，用鼻子頂?shù)綘栿仙砬啊?
“這個好吃嗎？”爾笙撿起其中一個，借著月色看了看，奇怪道，“這個草的根怎么長得像蘿卜？看起來挺好吃的，我去洗個嘗嘗�！�
爾笙抱著“蘿卜”啃了一口，只聽嘣的一聲，她臉色瞬間變了。長淵湊過腦袋去看，爾笙捂著嘴哭喪了臉。
長淵不明所以，心道：難不成這草根有毒？不等他多想，爾笙手從嘴邊拿了下來，一顆斷牙混著血水躺在手心里。
長淵一怔。
爾笙恍然失神：“萌牙……又磕掉了……木有了。”
這下可好，兩顆白白的大門牙在這兩三天內(nèi)都磕沒了，爾笙氣得將草根扔在地上，狠狠地用腳跺了跺，可是那草根仍舊分毫未損。報仇無果，爾笙傷心地撲到長淵面前，趴在他臉上，抱著他的鼻子狠狠泣了一陣，一邊哭一邊嘟囔：“木有萌牙，啃不了羅鋪……唔等找熬長淵我嗅餓死了！”
- 最新書評 查看所有書評
-
- 發(fā)表書評 查看所有書評
-
京公網(wǎng)安備11010202007521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