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7節(jié)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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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均好笑地道:“這是怎么了?原來是給我看病的么?我自己有病我都不知道,母親倒知道了?”
田夫人不耐煩起來,紅了眼圈道:“你可是要不孝?”
田均只得無奈地應(yīng)了,心里的疑問卻是越來越大。轉(zhuǎn)眼間,頭發(fā)盡白、老態(tài)龍鐘的麥老大夫帶著藥童走進(jìn)來,略掃了一眼室內(nèi)的情形,便繞過田夫人直奔田均而去。
田均氣悶地任由他號了左脈又號右脈,看完舌苔又觀面色。麥老大夫皺著眉頭默默坐了半晌,才開口問道:“不知客人成親幾載,家中有妻妾幾人,每月行房幾次?”
田均聽到這里,哪里還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他本來成親多年,連娶了兩房妻室,姬妾也不少,偏一男半女也沒有,這些年風(fēng)言風(fēng)語也是聽了不少,哪里經(jīng)得住這樣的刺激?腦子里當(dāng)即轟的一聲響,又羞又怒,赤紅了臉瞪著眼惡聲惡氣地道:“你看的什么?問這個做什么?”
田夫人心里卻是隱隱猜到了幾分,只不過強(qiáng)撐著一口氣自欺欺人地想著,只要大夫還沒下定論,那就是外頭的人惡意中傷。見田均這樣的失態(tài),忙起身按住田均,低聲勸道:“你閉嘴!忘記答應(yīng)我的話了么?”又和那老大夫賠禮,“您別和他一般見識!
麥老大夫不以為忤,反過來勸田夫人:“夫人莫著急,老朽見得多了。這樣的病人,初始之際多半都是如此的,等到后來總會平心靜氣的!
田均越聽越惱火,抬手就要去推打麥老大夫,罵道:“老眼昏花的老東西,你看的什么?爺爺是什么樣的病人?滿嘴胡吣什么?”
本來就是悄悄來看病的,這要是弄出點什么事兒來,豈不是更要鬧得滿城風(fēng)雨?田夫人大急,拼命攔住田均,又哭又罵:“你這個孽障,還不快住手?”
麥老大夫卻是真沒說謊,這樣不能生育,或是生育里極弱的男人他見得多了,多半都是暴躁不能容人,更聽不得見不得旁人提起半點的,不然就要發(fā)瘋打人。不管是斯文的讀書人也好,還是賣苦力的窮人也好,都一個模樣。
因此見這母子二人鬧得不可開交,并不過多糾纏,更不生氣,背起藥箱就要走人:“二位也不用急,想清楚了,商量好了再來請老朽,老朽一準(zhǔn)兒還來。”又勸田均,“客人還年輕,若是好生用藥,針灸治療,說不定也能留下個一男半女的好繼承香火!
“你說什么?老狗才!你胡說什么?爺爺自有兒子!”
麥老先生一臉的驚訝:“什么?”再盯著田均的臉仔細(xì)看了幾眼,不敢相信地道,“竟然有這樣的好運(yùn)氣?”
“什么好運(yùn)氣?你給爺說清楚!是誰收買了你,讓你來滿口噴糞?不許走,說清楚才準(zhǔn)走!”田均一直緊繃著的那根弦突然間就崩斷了,面紅耳赤、暴跳如雷地要跳起去追打麥老大夫,哪里管得田夫人是不是攔在中間。
麥老大夫嘆口氣,帶著藥童一溜煙地走了。田均還要去揪人,卻不防將田夫人給撞倒在地。聽到母親的慘叫聲,他才意猶未盡地停下來,血紅了眼睛先瞪走一直留在外頭看門、聽到動靜探頭探腦看過來的羅嬤嬤,轉(zhuǎn)頭憤恨不平地怒視著田夫人道:“母親,你何故要這樣地氣我?難道我不是你的親生兒子?”
田夫人被撞著了腰,疼得滿頭大汗,見他不肯來扶自己,只管質(zhì)問自己,索性坐在地上拿帕子掩著眼睛大哭起來:“我為什么要這樣地氣你?我還要問你為什么這樣地氣我?難道我不是你的親娘?”
田均和她糾纏不清,氣得要叫羅嬤嬤:“你進(jìn)來說說這都是怎么回事,若說不清楚,你這就滾!”
羅嬤嬤抖抖索索地走過來,哭喪著臉跪在地上只管磕頭不說話。田均看得心急,抬起腳就朝她踹過去,羅嬤嬤卻是又奸又滑,驚恐之極地尖叫一聲就歪在地上,堪堪躲過去,苦苦哀求田夫人:“夫人救命,夫人救命!”
田夫人無奈,只好叫她:“你還是去看著門,不要讓人過來!毖粤T拽著田均的袖子哭道,“你這個不爭氣的孽障,若不是你娶了那喪門星進(jìn)門,也不會讓我被人這樣嘲笑,也不會讓田家這樣的丟臉,我沒臉出去見人了,你卻還什么都不知道……”
田均窩著一口惡氣,聽田夫人斷斷續(xù)續(xù)地把事情的經(jīng)過說了個大概,不及聽完,便抽出腰間佩戴的小刀要往外頭沖:“是哪個殺千刀的這樣惡毒地污蔑我,我殺了他全家!”
田夫人何曾見過自家兒子如此狂暴?生怕他真的出去殺人惹禍,嚇得死死抱住田均的大腿大哭不止:“你這個孽障,你這是要我的命!你會殺人,人家就不會殺你嗎?你這是要我死啊?我不如早點死掉還干凈些兒,老天爺,你怎么不讓我死啊……”
羅嬤嬤戰(zhàn)兢兢地站在一旁想攔又不敢攔的,不停地勸道:“大爺剛才不是說了么?這興許就是旁人的毒計呢。這個姓麥的郎中看不好,咱們另外請個大夫來看!”
“閉嘴!滾!”誰還要接著找大夫來看?看了好證明他真的不能生育,張欣肚子里的孩子是野種,她給他戴了綠帽子,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他是個中看不中用的銀樣镴槍頭么?田均一口氣沒上來,把手里的小刀朝羅嬤嬤擲將過去,只恨不得將羅嬤嬤那張嘴給撕爛掉。
羅嬤嬤嚇得抱頭鼠竄。深恨自己失策,既然這流言早晚都能傳到田家母子耳朵里去,今日就不該這么急地上趕著來,應(yīng)當(dāng)找個借口,把這差事推給其他人來辦,那就和她沒關(guān)系了。真是太失策了!
知子莫如母,還是田夫人知道田均的脾性,見他稍許平息了些,便勸道:“我領(lǐng)你來這里,不就是為了不聲不響地查明真相么?你偏要鬧出來,是嫌看笑話的人太少?這姓麥的看不好,咱們就另外找個人,只要能證明你是好的,謠言不攻自破!
田均這會兒看什么都不順眼,連親娘看著都是戳眼睛的,當(dāng)即將田夫人的手一扒拉,冷笑著道:“我本來就是好的,看什么看?左看一回,右看一回,就是為了證明這個?怎么證明?您可真是太聰明了!”言罷怒氣沖沖地一甩手,揚(yáng)長而去。
羅嬤嬤要去扶田夫人,田夫人卻推她:“趕緊追上去,別讓他闖禍!”
為著要保密的緣故,其他人都被留在了另一處,此處只有田均母子與羅嬤嬤三人,羅嬤嬤沒有辦法,只好扔下田夫人去追田均。
田均此刻覺著所有人看他的目光都是不正常的,都是飽含譏諷和嘲笑的,本就恨不得找個地方藏起來,羅嬤嬤還要當(dāng)街追趕糾纏他,不由氣得頭發(fā)都豎了起來,殺心頓起。臉上偏還漾起了幾分笑容,溫和地道:“嬤嬤放心,我剛才是氣糊涂了才會失態(tài),這會兒給冷風(fēng)一吹就醒過神來了。我不會亂來,就是四處走走散散心也就回去了。母親一個人留在店里我不放心,你還是趕緊去伺候她,先回家去吧。”
羅嬤嬤將信將疑,但覺著如此也算是有個交代,便又叮囑了田均兩句,才急匆匆地趕回去尋田夫人回話。田均收起笑容,陰沉沉地目送她走遠(yuǎn),再轉(zhuǎn)過頭往前行去。
究竟是誰要這樣的害他?恍惚間,他的腦海里浮現(xiàn)出安怡那張平靜素白的臉和那雙又靜又深的眼睛,會不會是她?他用力搖搖頭,不對,不應(yīng)該是她。謠言已經(jīng)有一段時間了,那時候她尚且在宮里。那么究竟是誰呢?是不是被他打壓下去的其他同僚?是不是謝滿棠?似乎他近來得罪得最狠的恰恰就是謝滿棠……謝滿棠這個人自來以狠辣陰險而著稱,看起來很可能。
是被人陷害了,這樣的想法讓田均心里總算是好過些,可是,這樣的恥辱對于一個男人來說,始終不是那么容邁得過去的。他想起年少時跟著他的兩個通房丫頭,從未有人有過任何意外;想起跟他成親好幾年的安安也是遲遲不孕,尋遍了方子,一直到她死也沒有任何動靜;再想起了張欣和屋子里的那許多個美妾。
安安善妒,壓根不許他有其他人,尚且可以看作是她身體不好不能生養(yǎng);張欣狠毒,背地里給妾室下藥,也怪不得他?墒菫槭裁春髞砟敲炊嗟娜藭l都沒動靜,就只有張欣有動靜了呢?
一點疑心種下去后,不知不覺間就根深葉茂,成長為壓都壓不下去的猜疑和恐懼。田均又恨又煩又怕,一時恨不得再找一個權(quán)威的名醫(yī)來證明他根本沒有任何問題,一時卻又恨不得離這些大夫遠(yuǎn)遠(yuǎn)兒的?扇羰遣豢,他怎么知道是不是有人在害他?連找了兩個很有名的大夫看過,得到的都是語焉不詳、含含糊糊的回答后,他的情緒終于崩潰了,干脆利落地沖回家去找罪魁禍?zhǔn)住?
門房見著他,笑瞇瞇地打了個招呼就給一旁的小廝使眼色,小廝正要悄悄往里頭去報信,就給田均劈頭一巴掌:“要做什么?吃里爬外的狗東西!誰敢往里頭送信,誰就去死!”
眾人從來沒見他發(fā)過這樣大的火,想起今日張欣氣勢洶洶地帶著人沖出去,又黑著臉怒氣沖天地回來,不由噤若寒蟬,只想趕緊往旁邊躲,就怕攪進(jìn)這兩口子的紛爭里頭去。
田均拿捏住了下人,這才讓人把車馬房和外管事,以及張欣的陪房逐一叫到書房里去問話。待問明白了張欣和桂嬤嬤的確經(jīng)常往外頭跑,張欣今日也的確是派人盯梢他,還被謝滿周訛了五千兩銀子、摔了一根簪子后,氣得當(dāng)時就把茶盞砸在了張欣的陪房頭上。
話還沒問完,就又瞧見有張欣房里的丫頭鬼鬼祟祟地來打探消息,于是邪火發(fā)作,讓人把那丫頭綁起來一頓好打,瘋了似的停都停不下來。
張欣本在房里才歇下沒多久,聽說田均回來了,也是氣不打一處來,正待要去尋他的麻煩,就有人進(jìn)來求她救命,道是田均要打死人了。接著田均回來后的舉動被一五一十地報到她耳里,聽得她七竅生煙,叫桂嬤嬤扶了趕到前頭去瞧。
果然田均滿臉戾氣地親自拿了鞭子在打人,一邊打一邊罵:“叫你們吃里爬外!叫你們背主忘恩!”
張欣聽不得這指桑罵槐的話,當(dāng)即冷笑起來:“喲,大爺這是罵給誰聽呢?這丫頭吃了誰的里扒了誰的外?背了誰,忘了誰的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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