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節(jié)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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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淮何曾如此斤斤計較了?他目光在兩人身上逡巡,饒有興趣。
經(jīng)他提及,宋瑜才往他臉上看去,慚愧之中留有幾分無奈。內(nèi)室傳來了母親父親交談聲,談話內(nèi)容依稀可辨。她不想讓父母擔(dān)心,不禁放低嗓音道:“上回是我無心之失,直到現(xiàn)在我仍然心有愧疚,診金定我自會替園主繳清,若有需要,稍后我再命人賠禮給您。園主大量,此事不如便一筆勾銷吧。”
宋瑜這句話完全客套,哪想他竟十足干脆地應(yīng)了下來:“此話不錯,待我同令尊議完事,便請三妹攜帶賠禮而來,我在正堂等候!
竟還有這般厚顏無恥的人!宋瑜不可置信地盯著他的臉瞧,似要將人皮膚灼燒個窟窿來。
可惜他坦坦蕩蕩,絲毫不覺有愧,恰巧此時內(nèi)室走出個丫鬟:“老爺請霍園主進(jìn)屋詳談!
霍川從宋瑜身前走過,自然察覺到黏在他身上的視線,駐足一語雙關(guān):“三妹若再逃避,我不會就此罷休!
旁人都以為他說的是藥錢這事,唯有宋瑜將其中的威脅聽得明明白白。
她是生出過躲避的念頭,畢竟兩人關(guān)系尷尬,她又是待嫁之身,無論如何都不該和他走得太近。怎奈這人逼迫得緊,如今竟然尋到她家中,宋瑜頭一回對人生出莫大恐懼。好似他能布下天羅地網(wǎng),專等你乖乖跳入。
回過神后,宋瑜發(fā)現(xiàn)霍川已由丫鬟牽引進(jìn)入內(nèi)室,她攥緊了拳頭,舉步迫不及待地離開此地。
廊廡下,段懷清將她喚住,他從內(nèi)室追來,停在宋瑜幾步開外,瞟一眼她身后的澹衫和薄羅道:“不知可否與小姐借一步說話?”
剛剛,從頭到尾宋瑜都被霍川牽著注意力,她甚至都沒來得及打量這位年輕郎中。這會兒,她才看見他面如冠玉,風(fēng)度翩翩。想到他與霍川關(guān)系,宋瑜下意識地排斥。她眉心微微擰起不大愉快:“郎中有何事直說便是!
段懷清面露為難,他可真?zhèn)冤枉,無端端被殃及,不知會不會落了個同流合污的罪名。他抱拳微微一揖:“實在冒昧,斗膽請問小姐家中排行數(shù)幾?”
宋瑜合緊牙關(guān),許久才緩緩道:“數(shù)三!
原來如此,霍川與她大哥有幾分交情,叫一聲三妹也不為過。只是段懷清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頓了頓又問:“不知小姐與成淮因何……”
宋瑜耐著性子陪他已是仁至義盡,若不是看在他為家父醫(yī)治的分上,宋瑜根本不樂意與他周旋。此刻,她耐心耗盡,櫻唇不滿地微微噘起:“我同他毫無關(guān)系,只是偶一回路過不小心砸傷了他,郎中請勿多心!
這歪曲現(xiàn)實的本領(lǐng)確實高超,段懷清笑了笑,眉眼舒展,知她不愿多說便不強(qiáng)人所難:“有勞小姐。”
宋瑜禁不住多看了他兩眼,道了聲“再會”便轉(zhuǎn)身走在游廊下。
早就聽聞宋家嫡女貌美,是世間難求的絕色,見之讓人傾心。早先他不信,再加上另有傳言說她貌丑如無鹽,他便未將傳言放在心上,哪知今日一見他大開眼界,商賈之家竟能養(yǎng)出如此嬌貴的女兒來,果真稱得起國色天香四字。
霍川來尋宋鄴確實有事,說來是為調(diào)香一事。
剛?cè)雰?nèi)室,他便聞到一股濃郁的藥香,常年重病使得宋鄴無法下床迎接,由丫鬟扶起虛弱地靠在迎枕上,他模樣清瘦;舸ú⑽匆娺^他,都是同宋玨交涉,算起來兩人是頭一回相見。他恭謙有禮,立在床榻前拱手:“宋主身體康健!
宋鄴無力一笑,虛扶他臂膀請他起來:“何來的康健一說,能否挨得到明年三妹嫁人都是個問題!
霍川一滯,這便是她口中的解決?她仍舊要嫁去謝家?
他眉峰霎時壓低,語氣中帶著寒意:“此次成淮拜訪便有一半是為此事,家主可否記得上回我與長子協(xié)約?花圃日后只做宋家生意,同時宋家也要協(xié)助我習(xí)得制香。”
宋鄴艱難地點了點頭,示意丫鬟引他入座:“此事宋玨同我說過,我還道你提的要求太過于簡單,反而吃虧!
霍川不置可否地勾起嘴角,他坐在紫檀五開光繡墩上,拐杖貼身放置:“我并不吃虧,上回林翡為我指派了一人,奈何他粗手粗腳不能成事。我一氣之下將人打發(fā)了回去,還請宋老爺見諒!
宋玨給他派去的人是香坊受人尊敬的師傅,無論制香還是調(diào)香都有十足的把握,怎么到他這里便成了毫無本事?其中的內(nèi)情大抵只有花圃管事心知肚明,千方百計地挑人毛病,能為了什么?還不是最初要求的人沒能如他的意。
此中緣由宋鄴自然不知,他頗為慚愧:“讓園主見笑,應(yīng)該說宋家請您見諒才是,我再換一個懂事理的過去!
霍川不動聲色地道:“實不相瞞,成淮對宋小姐很是欣賞,聽聞她幼時便能識得各種香料香草且過目不忘,此刻香坊經(jīng)營的幾種熏香多是出自她手,若是能請小姐來助我調(diào)香那再好不過!
聞言宋鄴面露難色,他低咳幾聲,呼吸急促,蒼白的臉逐漸泛起潮紅。丫鬟忙上前為他遞水,小心翼翼地扶著喝了兩口,這才見好。
宋鄴擺了擺手示意人下去,復(fù)對霍川道:“實不相瞞,三妹明年此時便要嫁去謝家,園主又尚未成家,且制香不是一天兩天就能教會的,三妹經(jīng)常去打擾,難免引人閑話。為了三妹名譽(yù)考慮,此事恐怕宋某不能答應(yīng)霍園主。”
霍川早已料到他會拒絕,是以并未失望,反而關(guān)懷起宋鄴病情來:“聽聞您這病已有數(shù)年,不知近來可否見好?”
他話題轉(zhuǎn)得快,饒是宋鄴是在商場里摸爬滾打多年的人,如時也仍舊未能將他看透。
這個年輕人深沉冷靜,睿智果決,宋鄴對上他漆黑瞳仁,遺憾地?fù)u了搖頭:“段郎中為我開了些藥,那藥是比旁人的管用些,但作用不大,想來我已是病入膏肓,不奢望再有轉(zhuǎn)圜!
霍川靜置片刻:“不瞞宋主,我在隴州西處有一處住宅,那里鄰近花圃,又無人打擾,是個養(yǎng)病的好去處!彼哪粗改﹃照壬系脑萍y,不疾不徐地道,“并且院中有一池溫泉,池水溫?zé),泡之能祛乏清毒,對身體有利無弊,若您日日用之,想來不日身體便能大好!
他開的條件著實誘人,宋鄴走訪大江南北,豈能不知溫泉一說。何況,他常年臥病在床,凡事都需得人照料,此刻他雖嘴上不說,心里卻比任何人都期盼病愈,奈何現(xiàn)實一次次給予的重?fù),讓他只得認(rèn)命。
霍川雖看不到他神情,但知他必定心動,遂一笑繼續(xù)道:“若是您在,宋小姐前往探病便是情有可原了,況且隨行的少不了府中家仆,定能堵住眾人閑言碎語!
凡事不能逼得太緊,他點到為止即可,是以起身坦言:“此乃成淮的一個提議,結(jié)果如何仍由您決定!
從廣霖院出來,段懷清一邊引路一邊興致盎然地追問:“你同宋小姐究竟是何關(guān)系,相識數(shù)年,我竟不知你還有這樣本事!”
霍川自始至終沒有回應(yīng),任他一人胡亂臆測,到正堂門口他才拿拐杖指了指廊廡:“你留在此處!
段懷清詫異不已:“我為何不能進(jìn)去?”
霍川舉步邁過門檻,留給他一句:“烏煙瘴氣。”
言罷他已步入屋中,屋內(nèi)寂靜無聲,然而他知道宋瑜就在屋中,她身上異香無法掩蓋。想來此刻她正端坐在八仙椅上。他才從充滿藥味的屋里出來,再聞這馨雅淡香,頓覺心曠神怡,步伐也不禁放慢了些。
不想見他?恐怕這回更由不得她了。
宋鄴久病多年,他怎舍得錯過絲毫痊愈機(jī)會,思量再三,終究答應(yīng)了他。
宋瑜粉拳緊握放在膝頭,下垂的眼睫掩蓋住水眸里的急促不安。
她知道霍川進(jìn)屋,抬頭覷了眼便飛快地低頭,她渾身戰(zhàn)栗,若不是想跟他說明白,恐怕此時她早已逃離。宋瑜特意支開屋內(nèi)丫鬟,留下兩名小丫鬟靜候在外,稍有動靜她便會喚人。
方才回重山院后,澹衫恍然大悟地拍了拍額頭:“姑娘,婢子想起那人是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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